《宰辅家的小酒娘（重生）》 4.美丽的酒娘（捉虫）

    先是走水，又没了个新娘子，驿站已是人仰马翻。

    薛家的人等天亮后将驿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谢月归。一问，有个小二哆哆嗦嗦站出来，把“抓贼”的事情招了出来。再一问那人相貌，领头的薛家人大怒道：“可不就是她么！”

    领头的抓耳挠腮半天，不晓得该怎么跟薛兴元回复。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就说这女子趁乱跑了。那个给谢月归寻了小厮衣裳的婆子怕被打死，什么也不敢说，当下便装病离了薛府。

    薛府里，长脸横目的薛兴元还穿着喜服，哗啦啦摔了一地的古董，看得底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死了？！我不相信！定是趁乱跑了！你去，着人给我找，上天入地也要把她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就扒了你的皮！”

    薛家人很快出动，以驿站为中心，开始四散寻找。

    而此时的谢月归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辗转一晚，四更天才眯了一会儿。五更天鸡叫时才醒了过来，一摸额上，全是汗珠儿。

    梁老太正在张罗早膳，谢月归帮着她整治清粥小菜。不多时，三碗糙米粥，一筐热腾腾的窝头，和一碟香脆可口的腌萝卜就上了桌。很矜持地吃完后，谢月归便去了酒铺。

    外头月梢未下，稀薄的星子倒是已被薄霞遮去了小半。按旧例，酒铺要到午后才开张，午前要做的是洒扫和酿酒。谢月归决心好好表现一番，绝不给表哥，不对她并没有表哥——绝不给高公子丢脸！

    酒铺里主要卖米酒和果酒。她先仔细察看了一番果酒，有葡萄酒、枣子酒、桑葚酒、柑橘酒、梅子酒、石榴酒、桃子酒、梨子酒等等，均是甜酸清香的上好酒，真是令她心花怒放，又为高华瞬感到惋惜：他怎么可以不饮酒诶！

    她尝了一盅梅子酒，清甜甘冽令人意犹未尽，随即便守着酒曲和果子忙活了一上午，将新年新摘的葡萄都封进了酒瓮。

    梁老伯说，酿酒的原料都来自村里自家种的果树。春天有草莓和杏子，夏天有甜桃和红李，秋天有葡萄和梨子，冬天有苹果和柑橘。听得谢月归又起了一阵馋意。她前世在薛家，每日里吃得全是大油荤腥，稍微清淡点的蔬菜果子一律上不得台面，实在痛苦。

    待到午后挑起酒旗开了张，立刻有一大波人涌进了酒铺，全是眼巴巴来看新酒娘的！什么大婶小妹小伙子全都乐呵呵围着她，夸她勤快又漂亮！梁老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今儿这生意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呀！

    半晌下来，谢月归累得想趴下，不过她也得到了梁老伯和众人的认可：她包着蓝头巾，穿着蓝布衫布裤，鬓边散落的一缕碎发更是娇俏可人。手脚又麻利，声音又清脆，笑起来脸蛋儿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儿，连从她手里端出来的酒都更加醉人了。大家都亲切地叫她谢娘。

    其中一个叫做木头哥的小伙子更是喜欢她。木头哥第一眼看见谢月归，就被她迷倒了，手里拎的柴捆哗啦一声散了架，买了一碗桑葚酒后便赖着不肯走了，一直傻乐呵着盯谢月归。谢月归走到哪，他的脑袋就跟着转到哪，像一朵向日葵。

    谢月归被他看得很窘迫，每次从他身边过都低着头。木头哥误以为她是害羞了，目光更加穷追不舍。最后梁老伯实在看不下去了，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我说木头，你这一碗酒是不是要喝到明天啊？你今儿不是要去村西送柴火吗？”

    酒客们都哄笑了。有人打趣道：“木头哥是想娶媳妇儿啦！”

    谢月归的脸绯红，只好假装没听见，不停擦桌子。梁老伯敲着烟杆儿说：“想娶媳妇儿，还不快去砍柴多换点钱呐！”

    木头哥放下空碗，嘟哝道：“哼，我下回来就买最贵的酒，看梁老头还看不起我。”他又傻笑着看了一转谢月归，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于是酒客里有个穿鲜亮衣裳、脑门簪花的媒婆就说话了：“哎呀，听说谢月归是高公子的表妹，不知姑娘可有婚配了？”

    谢月归慌得直摇头，一向手稳的她差点打了个陶碗。媒婆还不肯放过她，又追到柜台前倚着，边嗑瓜子边审问了她，拿家里几口人、地里几亩地、养了几头猪、会不会做绣活儿之类的问题搅和了她半天，直到晚饭休息时才消停下来。

    谢月归夜里又开始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李媒婆的话茬子，什么喜欢啥样的小伙子啦，打算何时嫁人啊，你看木头哥这小伙子咋样啊等等。她想，要是木头哥的话，她可能不大乐意；但若是高公子……

    谢月归的心又跳起来了，脸也热了。她幻想着自己若是能嫁给高公子该有多好……

    那么高公子夜里读书，她便红袖添香……高公子进京赶考，她就做着刺绣等他回家……等等，高公子若是考中了，会不会就变成那个吓人的“高大人”？不行，那还是不要让他去赶考了，就在村里做个教书先生也挺好。那时就有一群小孩子围着他打转，其中也有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谢月归怀着一腔不着道的热心肠睡了个美美的觉。

    第二日午前，谢月归帮忙烧好了饭菜，梁老太叫她去给高公子送一碗：“你表哥是咱们村的教书先生，他不收钱，咱们就常给他送些粮食饭食的。唉，也不知哪个好姑娘能有福气嫁给他咯。”

    教书先生？合着她并不是白日做梦啊！谢月归想到昨晚梦里一群小孩围着高公子要抱抱的场景，不禁又是一番脸红心跳。

    “好嘞，那我去去就回！”

    谢月归挎起小竹篮，盖上裹布，照着梁老太指的路往村东头走去。

    秀水村可谓阡陌交通，谢月归凭着上辈子在薛府认路的本事，很快找到了高华瞬所在。那是村里仅有的几座木屋之一，一群垂髫小儿围在里头，摇头晃脑地跟着站在中间的高先生念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句诗谢月归知道，是《诗经》里头的，写的是一个德行外貌都很美好的君子。她想，这位君子必是长得和高华瞬一模一样的，不管他愿不愿意。

    高华瞬今日穿了石青色旧袍，戴了同色方巾。他一手持书，一手在上头指点给小孩们看。男娃娃们看着书，女娃娃们看着他，个个满脸的倾慕崇拜。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家吃饭去吧，记得温习哦。”

    小鸡崽们欢天喜地散去了。眼瞧着屋子里头清净了，谢月归才从树根下钻出来，拎着小竹篮走上前去。

    “高公子！”

    谢月归鼓足勇气娇怯怯地叫他：“梁婆婆叫我给你送午饭来。”

    高华瞬正收了那本破破烂烂的诗经，将袍子拍了几拍以抚平被娃娃们蹭出来的褶皱。忽听这一声宛如莺啼，再一看，只见他的小“表妹”脸红红的，正立在一簇花架子下头看他。

    高华瞬就觉得心里微热，不过他从不缺姑娘示好，也习惯了在姑娘面前不露声色：“谢姑娘，劳烦你了。”

    说罢走出来接过小竹篮，放在一颗老树桩上道：“谢姑娘来一起吃吧，省得你再饿着肚子跑回去。”

    谢月归十分不好意思，其实开心无比：“好呀，梁婆婆也说让我带了空碗再回去。”

    高华瞬微微一笑，正似那晨间太阳，耀眼却不扎眼。谢月归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见他眸色极黑，面色如玉，唇色流光，堪称俊美无俦。谢月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向来自诩美貌，不知可能配得上他？

    高华瞬将两碗玉米饭摆好，谢月归赶紧搭把手取出一碟青菜豆腐、一盅扁豆清汤，把筷子递过去。她手有点抖，高华瞬却极其自然地接过，笑说：“几日没有吃到梁婆婆烧的菜，有些想念了呢。”

    谢月归赶紧接话：“是呀。昨日我就觉着梁婆婆做的菜真好吃，虽然清淡，却很有味。哦，那个，不过，不过今天这汤是我煮的，你、你尝尝看？”

    高华瞬很听话地舀起一勺扁豆汤送进嘴里，随即点头道：“不错，姑娘手艺很是精湛。”

    得了想要的夸奖，谢月归开心地笑出了小酒窝。她娇羞地抚了一下鬓边碎发，又舀了一勺汤汁给高华瞬：“那，那就再多喝点？”

    却看见高华瞬淡淡的笑容中露出一丝疑惑，谢月归心中一沉，赶紧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岂料高华瞬突然厉声喝道：“谁？”吓得她当啷一声掉了勺子，汤水撒了一地。

    谢月归紧张嗫嚅道：“我、我……”

    话没说完便被高华瞬一把拉起，搡到了自己身后。只听旁边草丛里传来几声轻微响动，似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潜伏着，正在偷窥他们。

    谢月归吓得发抖，不会是薛家的找到了她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