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芮，凌芮，你醒醒。”凌芮在一阵拉扯摇晃中醒来，睡眼惺忪地扶着墙站正。
摇醒她的是颜小北，她在生存赛中认识的十八岁小姑娘。
她们现在身处一个大厅中，厅中熙熙攘攘地站着穿着灰色斗篷的人，正在认真地听大厅前方高台上长老的讲话。她和颜小北同样穿着灰色的斗篷，站在大厅的角落，依靠着柱子，借柱子的阴影让她们不那么显眼——于是凌芮就这样靠着柱子睡着了。
大厅是银白色调的，没有浓烈颜色的装饰，也没有多余的桌椅，空旷而严肃，连光线也是清冷刺痛的。
凌芮揉了揉眼睛。从残酷的生存赛中活着出来之后，那些令人痛苦的画面就时不时闪现在她的眼前。即使已经过了两周，饥饿、干渴、疼痛、灼烫、窒息，以及人性的贪婪、自私、阴险所带来的惊恐等等，都没有完全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去，凌芮只觉得自己怎么都睡不醒。
在选拔赛中生存下来的他们，再次醒来就在这个叫做“杜将”的组织中了。前辈告诉他们，他们将作为名为“灰衣”的超能力者，度过他们此生余下的时光。
“啧，被迫参加这么个闹人命的选拔。”凌芮刚得知这些信息的时候，只觉得怒火从心口窜了上来，不由得鼻孔里出气。
其他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反应，抵触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但是，当有人教授他们，如何使用那种力量之后，狂热和欲望很快取代了愤怒和焦虑。
毕竟人还是得往前看，不是吗？
当然，依然有小部分人没有被狂热蒙蔽，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圈子里了，所以，最后也不过是妥协。
他们得到的力量被称为灵质。所有人的灵质都是一团有实体的光芒，可以凝结进行攻击、防御甚至治疗。他们在选拔赛的时候就已经初步体会到这种力量的甜头了。
但是杜将的工作人员带领他们了解了更深一层的灵质。每一个人的灵质都有不同的地方，经过不同的训练甚至可以拥有不同的功能，但每一个人的灵质擅长的方向各不相同，有些人能轻易利用灵质点燃火焰，有些人可以不经训练就利用灵质凝结出冰锥。
过了两周，等大多数幸存者的身体大体上恢复了——除了那些在重症病房里的倒霉蛋——有人告诉他们，他们要去参加第一次全体会议，并且给他们举行授袍仪式。
凌芮抱着双臂，依靠在柱子上，冷眼看着大厅里一众灰袍人。他们刚才刚刚依次在前辈的瞩目下穿上灰袍，之后就是长老给新人做的普及讲座和勉励讲话。
凌芮眯起了眼睛，转头望向高台上。长老正在抑扬顿挫地宣扬，灰衣是“救世主”“正义化身”。他很消瘦，皮肤干皱泛红，胡子和头发早已全白，眼窝深陷，是典型的来自海洋联盟的相貌。
台下，不管是新加入的“灰衣”，还是老前辈，都紧紧地盯着正在激动地演讲的长老，眼神狂热。
凌芮低头，指尖泛过银色的光芒。
真是“维护秩序”的人吗？
凌芮回头，低声对颜小北说：“大概吧。”
想了想，她补充道：“从污浊和鲜血里选拔出的正义化身。”她有些讥讽地抽动嘴角。
颜小北懵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让我们来为我们的新伙伴们进行测试，决定各位今后的驻地。”
台上的长老完成了他激情慷慨的演讲，开始了下一个流程。
凌芮和颜小北的注意也被拉回了高台上。人群也开始了移动，一部分灰衣汇聚在了高台正下方，这些灰衣与周围其他人相比，脸上明显带着些稚气，而且眼神中蕴含了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
“走吧。”凌芮拉着颜小北，也向中间走去，“我们也去开开世面。”
新人一个个一次走上了高台，将手放在了高台中央的银白色金属上。
当他们的手刚触及金属时，有不同颜色的光芒闪过，然后高台一边的荧幕上会显示出两个值，一个是能力的属性，一个是能力的强度。
“我们灰衣拥有的能力，就是‘灵质’。灵质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与人的天性和成长密切相关的。但是可以激发灵质出来的人，却是极少的。各位本身就是灵质易被激发的体质，经过了神圣的选拔赛，胜出的各位就成为了能使用灵质的灰衣。我们会根据诸位的测试结果，为各位选择不同的驻地。”
下一个灰衣走上了高台。颜小北“咦”了一声，拉着凌芮的衣服，小声地说：“这不是俞声大哥吗？”
“嗯，”凌芮低着头，转身对颜小北说，“其实，这里的新人我们之前都是打过照面的。”
“可不是嘛，都是从那个鬼地方走出来的。”这时候一个声音在她们两个身边响起。
凌芮和颜小北抬起头，发现那是一个红头发高瘦的男性，眼珠碧绿，颧骨突出，皮肤惨白，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是一个从海洋联盟来的新灰衣。
那个男性虽然一脸尖酸刻薄的样子，但不可否认，模样还是端正的。他一脸自我感觉良好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挑了挑眉毛，不屑地从鼻子里吐出了一口气。
“你……”颜小北皱起了眉头，敌视地盯着男子。虽然她一副敌视的样子，看上去也只是像一只小猫咪而已。
“不过嘛，你们两个倒是面生的很，估计也是抱着谁的大腿，毫无存在感地活下来的吧。”那个男子丝毫没有对女性的绅士风度，“看你们都是黑发，大概是陆地来的吧，不是我说，陆地上安逸久了的民族，也只能抱抱别人的大腿了，哈哈哈。”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可是……”颜小北急了眼，声音慢慢大了起来。
凌芮瞟了一下四周被惊动的几个灰衣，连忙拽住颜小北：“别和他争论了，反正也不是个人物，不打紧。”颜小北回头看了看凌芮，长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说我不是个人物？你算什么东西！”那个男子也没想到凌芮这样说，表情一时间狰狞了起来。
“走吧，小北，该到我们了。”凌芮拉起小北就往前面走，没打算和那个男子继续争论。
男子瞪着眼睛，但身边都是灰衣，无法贸然出手，只能狠狠地咬着牙齿。
凌芮在前面停了下来，慢慢回过脸，侧着一半脸瞟着那个男子，嘴角不自觉挑出一个冷笑的角度。
男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意从脊背后窜了上来，但再眨眼，凌芮和颜小北相携向高台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个女人不简单。
“喂，大男子和两个黄毛丫头怄什么气啊。”他身后有之手搭了上来，一个一头柔软棕发的年轻男子对他说，“卢叶尔，你怎么脾气怎么一直这么暴躁。”
卢叶尔鼻孔里出气，没好气说道：“灰衣一直以来都只诞生于海洋联盟，今年竟然有陆地联盟那些黑发的猴子来掺和我们，这不是搞乱杜将的内部吗？”
棕发男子，裴希，听了他的话一脸紧张，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别，你这么说，老大他……”
“卢叶尔说的倒没错，杜将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从陆地联盟里面吸收新的血液了。”
裴希赶忙回头，发现几个灰衣人向他们走来，为首一个，带着银白色的半脸面具，用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头发，但依然有几缕黑色的头发隐约可见。
“老大，你知道的，我不是说你，你和那些陆地的人不一样。”卢叶尔紧张地说。
“没事。”面具男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时，四周出现了骚乱，全场的灰衣，包括新人和老人，都开始不安的骚动了起来。
“天哪，这不是个间谍吧。”
“我参与过五届新人授袍仪式，从没见过这样的灵质。”说这话的明显是个老资历了。
“这陆地来的灰衣我倒是没见过，可她这还是灵质吗？”
“我的天，灵质仪都超出上限要爆掉了！”
“这是怪物吧！”
几人纷纷抬头，只见高台上一头黑发的女子局促不安地僵立在众人的视线中，搭在金属仪上的左手包裹在一坨银白色的刺眼光芒中。一边的灵质仪，数值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而代表属性的光芒正在不停转换，没有停止的时候。
凌芮咬着牙齿，分明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金属仪吸住了，温暖的灵质从自己全身流到了左手上。
她抬起头，正正撞上了面具男的视线，而对方，却目瞪口呆，分明比她现在更加不安。
“这……”面具下的瞳孔紧缩了起来，“凌芮……怎么可能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