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过我的为人太子清楚,若不是对方太过分,这种芝麻小事,本王还是不愿放在心上的,”李禊淡淡回答。
李裕心下骇然,他只知道李祤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与李裕处处作对,却不知这恩怨自总角之时便已结下,他久久未能平复,然李禊下一句话更让他震惊不已,
“太子可知,二皇兄之所以对我如此怨恨是何原因?”李禊端起茶盏嘬了一口清茶,而后才悠悠道,“若说现在我是手掌重兵的王爷,妨碍了他,他对我如此我自然无话可说,毕竟朝堂之上,势力烦杂,总不过你死我亡而已,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在那之前呢,就在我刚刚从军不久,三番两次的受到刺杀,有一次那剑里心脏只差一分,那也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就那之后,我便知道,二皇兄他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不过我仍旧不明白,彼时只是一个小小参将的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他”
李禊见李裕听得出神,眼底闪过一丝凉薄极致的讽刺目光,他看着李裕,继续说道:“太子可想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二皇兄吗?”
他抬起头,看着李禊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竟突然全身感到一阵冰冷,直觉告诉他,这个原因与他有关,李禊看着他渐渐转白的脸色,竟然笑了笑,不过那笑依旧如他的人般,没有一丝暖意。
“可是因为你呀,当朝储君,一国太子,未来帝王,我的大皇兄,我的…大哥”
“什……什么?”李裕愕然,难道是,难道是…
“猜到了?”李禊挑眉,“三弟我呢,便告诉你,没错,是父皇的授意,而父皇之所以挑起我们兄弟之间的纷争,让我们几人斗得两败俱伤,左不过就是想要将你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
李禊站起身,慢慢走向仍旧呆坐着的李裕,笑道:“二皇兄他争勇好斗,若没有头脑,最多也是一介武夫,李湮痴迷于棋,从不染指朝堂势力,也让父皇放心,至于其他皇子,其母亲出身低微,身后没有雄厚的朝堂势力支持,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只有我,从小出宫建府,而后迈向沙场,一步步建立军功,掌握军权,且在外人看来野心勃勃,这自然是父皇所不想看见的,于是可怜了我的二皇兄,成为了父皇手里的一把刀,不知我如此说,太子可明白?”
“叮!”的一声,是李禊将手中茶杯置于李裕旁边小桌上的声音,声音清脆,将李裕的心思拉了回来,
李裕抬头,以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上渐渐染上一抹悲凉自嘲的味道,从始至终,李裕并没有以大哥或者皇兄称呼李裕,只有一个太子便解释了他此刻的态度,
而这也未尝不好,本就下定决心要与他一整高下,想来此与他较量一番,却不想未战,便已惨败,
他真的很是深谙人心,眨眼间便出绝妙好计,以最狠辣直接的方式直击人内心最深处,这些话的意思无非便是,自己能够现在与他较量的机会,也不过是父皇在背后暗助罢了,而他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便是与他公平较量一番,今夜还说出如此的话语,果真——凉薄无情到极致。
李裕紧紧握着双拳,温朗如清明明月的面容上竟然出现一丝狰狞的神色,连一向温柔的眼眸都布满了一丝猩红,这是对对手强大的怨恨和嫉妒,亦是对自己无能的唾弃。
李禊退后两步,双手环胸,淡淡的看着他,
明月高悬,却被风带来的云雾遮住,灯火已快燃尽,只余下微弱的光,照着厅内两人的影子,一人坐,一人立,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压抑紧张,似是有一双枯朽的手紧紧禁锢着自己的咽喉,憋闷到极致的窒息感。
很久之后,李裕才喑哑着嗓音道:“三弟果然厉害,不愧是当朝无人可敌的虔王,玲珑心思,公子无双计,乾坤手中杯”
“太子客气,这只是外人给予本王的称赞罢了”李禊淡漠的说,
“呵,”李裕身子向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额头,“所以呢,你知道本宫今日来的目的了”
李禊未开口,但没有回答,便说明了一切。
“既然你知道父皇的意思,那你还依旧不肯放手吗?”李裕抬头看着他,目光慑人,
“本王从小到大,从不知道何为放手,只懂一个道理,我看上的,无人可以抢走,无人可以伤害,”李禊的声调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悦耳,却更显出一丝霸道张狂的意味来。
“即便是倾了这至高王位,倾了这泱泱富贵,倾了这大好年华?”李裕猛地站起身子,手指点在半空,似乎在笑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李禊偏头,嘴角微微勾起,道:“何止,还可以倾了这巍巍城阙,倾了这太平一国,倾了这万里江山,”
一阵沉默,
李裕的手指依旧举着,
却不是自己不放下,是僵在半空不知道放下来,
半晌他缓缓的道:“不知虔王此话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会是如何?”
“父皇如何知晓呢?”李禊抄起袖子,将手笼在袖中,疑问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不是太子思念臣弟心切,故而到臣弟府中把酒相谈一番吗?至于臣弟究竟说了何话,相信太子定然会如实向父皇禀告的”
“……”
这话听起来很是真诚,然李裕知道,他这是借机告诉自己,若真的告诉父皇这些话,那么定然也会想起父皇为了自己的皇位而放弃大皇兄这颗棋子,叫自己再直面一次皇家黑暗血腥的争斗,以及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手段果真——快准狠。
李禊此话意思并不在此,他自然不怕李裕向皇帝告状,毕竟自己此刻是那人的眼中钉,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罪过,他要的只是让李裕时刻想起今夜的对话而已,以让他之后见了唐歌便心生自卑之感,不去追逐,这样那小狐狸就是自己的
所以说,有时候看起来的目的并不是目的,往往事情的真相总会被人们的自以为是而掩盖,虔王爷这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之路顺畅极尽所能全方位多角度的防护各种情敌的出没,
李裕目光愣愣的盯在虚空某点,额角隐隐出了汗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后他声音微颤的说道:“三弟技高一筹,这次较量,本宫输了”
李禊不置可否,只一双深邃晶亮的眸子看着他,眸中有意料之中的了然,也有一丝杀机,因为他知道,李裕此话的意思便是:本次输了,但仍期待着下次的较量!
“本王等着太子再次大驾光临,”李禊拱手道,却看不出有多大的恭敬之意。
李裕自然没有心思再与他客套,只脚步微颤的离开虔王府,他走的匆忙,却因神思恍惚出府后辨不清楚方向,没看清脚下之路,武功高强的他竟然绊了一脚,而后踉跄的趺坐在地,巷子深处没有灯笼照明,四周漆黑一片,他的衣衫被撕开一个口子,上面尘土点点,好不狼狈,
手掌边缘被地上砂石擦破,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痛感,只仰头看着头顶那被薄雾遮住的冷月,失魂落魄的盯着寒勾银月,不曾眨一下眼睛,直让它泪水涟涟。
半晌后,他怆然而笑,在虔王府努力保持的冷静自持,此刻早已消散,不留一分,原来自己早已在这权利的漩涡中挣扎不得出,而自己之前竟可笑的以为能够独脱于朝堂之外,做一个潇洒悠然的江湖游客,不必皇室操戈,兄弟相杀,就算是想要与那人争夺,也是在保证他们兄弟之间感情的前提之下,
谁曾想,
谁曾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他不愿兄弟相杀,自有人替他执起那杀人的刀,譬如他的父皇,他的二皇弟,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是也,非也?
李裕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待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腿没有了直觉,视野模糊间,他看见街道尽头一盏灯火慢慢亮起,而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前一丈处,一道清杳寒澈带着点点疑惑关怀的声音想了起来,
“太子?”上官云飞蹲下身,看着沾满一身露水尘埃的李裕,再看看前方不远处的虔王府大门,修长的眉挤在一起,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上官……”李裕抬头看着自己的好友,只自嘲的笑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上官云飞看着他,面上虽有疑惑,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只好劝道:“先与我回去,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说完后,便一手提灯,一手搀着李裕站了起来。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后,街角处又跳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敏捷的翻过虔王府高墙,向着李禊所在的书房方向而去,一路上,虔王府巡逻护卫对此竟丝毫不加阻拦。*
------题外话------
亲爱的们,觉得虔王爷可爱霸气的,收藏个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