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喧嚣一般只能维持一个早上，一头猪一个早上便全部卖完，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猪皮，这些猪皮多半是脖子和猪脸处的，还有肚皮上的。一般这些猪皮都是晾干卖给肥料厂。
龙屠夫打算下午的时候再杀一头猪，晚上也有不少下班的人会来卖肉，至少是能卖出一半，而另外一半大可明天来卖。
就这样陈江离和龙屠夫这一天都没什么事了，龙屠夫照例回家补觉，而陈江离则不打算早早回家，他要在煤城考察一番。
坐上拥挤的铁皮车，陈江离努力的思索着关于煤城的记忆，看着煤城最为骄傲的工业区，陈江离记得两年之后，这里的工厂几乎只剩下发电厂和洗煤厂。其他都因为自主经营失败，又找不到投资而破产。
最先垮掉的应该是皮革厂，陈江离努力使自己回忆起，因为若是能够承包一个工厂，那么凭借自己的头脑，赚一笔钱去玩认购证还是可以的，而且在煤城有点根基，对爸妈也是有好处的。
陈江离在工业区附近下了车，这个时代不少国营工厂几乎都有着经营不善的问题，首先就是没有销售渠道，因为当年都是按照计划来。而今什么都要依靠自己，一时间难以适从。
而正是因为供销关系的改变，使得不少下海经商的人都发了大财。正如后世所言，那个时代只要你上山，那么就一定能摘到桃子。
过了91年之后，更是掀起了下海潮，百万公务员留职停薪下海，先知先觉的那批有识之士，成为了哪个时代造就的第一批先富，而商界也就有了著名的“92一代”。
陈江离首先来到了纺织厂旁，递给门卫一支香烟，问道：“师傅，最近纺织厂出入的运货车多不多啊？”
门卫点燃烟猛吸了口，说道：“你是刚到煤城不久吧？三个月前纺织厂就不行了，一大半的生产线都没开工了，堆积的棉布连仓库都放不下了。”
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怎么会销售不出去呢？煤城纺织厂的棉布不是质量很好吗？”
门卫苦笑了一声道：“东西是好，但是也得有人去推销吧？诺大的工厂只有几个四五十岁的销售员，怎么卖的出去。”
陈江离点了点头，“那还有多少工人在工作呢？”
“不到两百了，而且拖欠两个月工资了，银行也不给贷款了。现在里面的工人，都偷偷的在身上缠棉布，带出去后低价卖掉，只能靠偷卖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嗯嗯，谢谢师傅！”
了解这些基本情况之后，陈江离迅速对纺织厂做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此时纺织厂需要的是把棉布做成成品，以此拓宽销售渠道，只要这样才能挽救这家纺织厂。
发电厂和洗煤厂没有必要去考察，那是绝对的国有，私人想都不要想。
陈江离缓步来到了皮革厂，如今的皮革厂已经少了往日的喧嚣，看来已经是开工困难了。当陈江离来到皮革厂大门的时候，发现几十个工人每人正拎着十几双皮鞋出来。
陈江离看到人群中有认识的童年玩伴，便立刻打招呼道：“嘿，陈安，这里！”
陈安看见陈江离，忧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来笑容，略带惊讶的喊到：“江离？”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下，然后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江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等下去我家吃饭啊。”陈安高兴的说道。
“安子，吃饭这事不急。我刚回来没几天，听说你们皮革厂连开工都困难了，所以过来看看，究竟怎么会这样啊？”
陈安叹了口气，拿着两支皮鞋敲了敲说：“别提了，我们皮革厂生产的皮鞋，根本没有销售渠道，压根就竞争不过温城的。你看工资发不出来，都拿皮鞋抵了。”
陈江离心里乐开了花，又是一个有机器没销售渠道的，“那上面就不管吗？这皮革厂好歹有不少条生产线吧。”
陈安苦笑一声，说道：“这个厂子放在全国，可有可无而已，并且这种一看就亏钱的厂子，谁又愿意承包呢？连我也要另谋出路了。”
“那如果换一种产品生产，不做鞋的话，有没有可能？”
“机器设备应该没问题，关键是原料，我们这里原料只有黄牛皮，一般是用黄牛皮的第一二层，不做鞋的话原料得换。”
陈江离思索片刻，想到龙屠夫卖剩下的猪皮时，眼睛一亮，为什么不做猪皮手套和猪皮大衣？那么原料大可从屠宰场里进购，而且猪皮手套和大衣竞争小，容易打开市场。
“安子，你知道你们厂长住哪里吗？”陈江离有些兴奋的问道。
“翠苑街48号，怎么？你想去找他？”
“谢了！”还没等陈安反应过来，陈江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陈江离十分清楚皮手套在内地市场上还属于空白，而眼下冬天就要到了，猪皮手套和大衣销量绝对有保证。并且重要的是原料便宜，几乎算是帮屠宰场解决废料。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联系屠宰场，然后再是联系皮革厂的厂长。
陈江离坐在回去的铁皮车上，看着纺织厂和皮革厂，暗暗念道：“这里就是我上山摘桃的第一步！”
……
回到城东之后，陈江离径直奔向了龙屠夫家，陈江离知道龙屠夫同屠宰场那边的人关系十分不错，所以要猪皮这件事情，还得龙屠夫出马。
走到龙家的时候，龙屠夫正在院子里焚香祷告，真诚的祷告道：“猪啊猪啊，你们可怨不得我，既然生在猪圈，那么就是锅里的肉。我杀猪也从来都很干脆，决不让你们痛苦的走……”
陈江离有些笑意，龙屠夫是出了名的迷信和信佛，一直认为自己杀戮太多，死了以后阎王爷会像自己杀猪一样折磨他，所以只要杀了猪，那么就少不了这个环节。周围寺庙那个菩萨寿诞，龙屠夫这一天便不杀猪，还要捐比别人多的多的香火钱。
“龙伯伯，又在替猪超度呢？”
龙屠夫虔诚的鞠了一躬，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你年纪轻轻的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不信也得信。最近我就老梦见一些不好的东西，这是提醒我要多拜拜了。”
闲话少说，陈江离直接说明来意道：“伯，是这样的，我打算承包皮革厂生产猪皮手套和猪皮大衣，我想问问屠宰场的猪皮，你能不能帮我拿下。”
龙屠夫摸着脑袋想了一想，一拍脑门道：“哎呀，江离你厉害啊。这摆明是赚钱的买卖，你看这猪皮几乎没成本，而这猪皮手套可至少七八块一双，皮衣更是贵。这是商机啊！”
陈江离笑道：“那屠宰场的猪皮，伯你能……”
龙屠夫大手一挥道：“放心，我一个电话，保证那边答应。别忘了我可是屠宰场的元老级别。”
“那就太谢谢伯伯！”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江离：“……”
说罢龙屠夫便跑去附近的小卖部打电话，而陈江离则留下来烧水，准备杀今天的第二只猪。
……
约莫十分钟之后，龙屠夫大笑着走了进来，“成了，以后有两个屠宰场的猪皮替你留着，人家说能帮他们处理最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分钱不要。”
陈江离不禁窃喜，看来这第一步迈的将很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