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卡擦一声, 精铁冶制的佩剑折成两段。
莫宸握着手中的断剑, 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成冰,又惊又惧地望向气定神闲, 仍在微笑的莫夕堇。他本以为自己修炼到现在的地步, 江湖上也难逢敌手。他筹谋至今, 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即使被莫夕堇发现, 也自信能与她一战。
现实却狠狠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莫说一战了,居然连她一招都抵挡不了,他甚至没能看清莫夕堇是如何出手的。
“师父……弟子……弟子……”恐惧从心脏蔓延至四肢,莫宸颤抖着身子, 双膝一曲, 跪倒在莫夕堇面前, 哀声道:“这都是旁人的主意,弟子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才信了他们的话……师父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弟子一命……弟子再也不敢了……”
他深埋着头,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更真诚。莫宸自认自己足够了解莫夕堇,她这个人实在很容易看穿。她表面上看起来随和, 实际上却有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冷漠,对人对事都存有戒心, 保持距离。在这偌大的江湖里, 不与任何一人深交。可与之矛盾的, 她珍惜别人的感情,同样不吝啬于付出情感。因此他真诚对待莫夕堇,果然顺利赢得了她的信任。
莫宸一咬牙,又连连磕头,直至额头鲜血淋漓才停下动作。凭着他对莫夕堇的了解,她不会取他性命,大抵只会废除他的武功,将他逐出山庄。可是没有关系,只要命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室内的香炉安静的燃烧着,香气冉冉升起,充盈了整间小屋。
莫夕堇长久没有反应,莫宸心里的胸有成竹也变了味道,不由忐忑起来。说到底,他现在就是在赌,赌莫夕堇对他残余的情感能超过对他的杀意。
莫夕堇淡淡的注视着跪在她面前的少年,思绪又转回了过去。莫宸杀死她的时候,她心中有愤怒、有不解、甚至也有后悔,可那都不强烈。两人相处十余年,她却只看见莫宸的智谋、悟性与果决,而忽视了藏在表象下的野心勃勃和心狠手辣。她识人不清,自食恶果。可梓鸢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进他们两人的斗争中,成为牺牲品。
眼前的少年实在弱小,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只要一剑,就可以送他入黄泉。哪怕只是个幻象,也可一泄她心头之恨。
莫宸跪伏许久,终于听见了莫夕堇移动的声音,她站起身来,行至他身边,却连停都不停,随即走远了。他错愕地直起上身,抬眼看去,女子背对着他,已经站在了门边。
莫夕堇伸手推开木门,新鲜的空气卷着寒意扑面而来。
“你不过是个幻象而已,莫宸欠下的债,我会亲自向他讨回。”
她抬脚迈过门槛,踏入屋外的阳光中。
接下来,莫夕堇把自己的人生重新走了一遍。那些或熟悉或稍显陌生的脸唤醒了她的记忆,同样也让她心中的一个想法逐渐萌芽——倘若她不只是袖手离去,反而改变了自己当时的做法,她的人生,又将会怎样呢。
心里这般思索,莫夕堇却没有付诸行动,她始终记得这不过是神殿的一场考核,所见所感都是幻象。
清晨的浓雾液体般的流淌在山间,莫夕堇茫然地站立在公路上。这还是第一次,她没有进入自己的身体当中,而以灵魂的形态存在着。
这是哪里?莫夕堇打量着周围,她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两束亮光从浓雾中透过来,莫夕堇飘向光源处。是一辆稍显老旧的轿车,车里坐着一家三口人,驾驶座一排的父母正笑谈着,后座安置的婴儿座椅上,小小的婴孩正在酣睡。
她听着这对父母谈论着一些家长里短,知晓他们是打算到山上的旅庄度假,眸光不由微微一闪。
莫夕堇随着轿车走了一段,也没察觉这家人身上有什么异样,干脆离开车里,自己向前飘去。大约再走几千米,就是一个转弯口。她绕过这个弯道,发现对向的车道上也驶来一辆货车。车主的眼皮正在上下打架,哈气连天。
她心里一紧,即刻猜测到即将发生的惨案,迅速飘入了货车之中,试图把车主给弄精神。然而人眼无法看见灵体,即使她在车主面前转来转去,拳打脚踢,车主仍然毫无所觉,眼皮也越垂越低。
莫夕堇又试图翻动车上的东西,可惜全以她的手穿透而过失败告终。
车主闭上了眼睛。
她咬牙向后飘去,迅速回到了轿车之中,穿过前排的驾驶座的空隙,直奔后排嘴边正吐着泡泡的小婴儿。听说婴儿对灵体更为敏感,或许……
莫夕堇的手刚一触及小婴儿,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忽然睁开。她心尖一跳,就见小婴儿咿咿呀呀地把头扭开了。
“呀,小宝贝醒了。”副驾驶座上的母亲笑盈盈转头看来,做了个鬼脸,把小婴儿逗得咯咯直笑。
轿车正在快速地前进,莫夕堇看着这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他们全然不知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上空。
莫夕堇默默飘离车里,悬停在半空中。两辆车正相对而行,最终在转弯口相遇,命运的齿轮悄无声息的转动,伴随着‘碰’的一声巨响和尖叫,人生由此转折。
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幻象,都是虚假。莫夕堇垂下眼帘,在心中默道。她微合上眼,却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由虚渺凝结成实,磅礴的力量自丹田汹涌而出!
是灵力。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抬起手,对着被撞击得变形的轿车虚空一指——即将滚落坡下的小车险险停在了边缘。
飞扬的烟尘中弥漫着血腥气息,莫夕堇落到轿车旁边,车身的前半截已经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凹陷下去,血液顺着缝隙流淌而下,在地上漫成了一滩。她一步步踏在空中,自上往下望了一眼。
前排的夫妇已经无力回天,后座的婴儿受了伤,可是仍有呼吸,胸口上下起伏着。等到这起事故被人发现,医生赶来,大约就要断气了。
莫夕堇的理智告诉她,别插手,这不过是场幻境。她帮助这个婴儿,很可能会在试练中失败——早在前几场的幻境中,她就发现了。这些幻境虽然是在重现她的过去,可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动,试图引导她出手改变一些事。
这场幻境,当然也不例外,故意在关键时刻给她身体和灵力,就是为了让她动手救人。
小婴儿的呼吸逐渐衰微。
别插手。
莫夕堇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猛然合上双眼。一道浅绿的光芒没入婴儿嘴中,游丝般的气息又重新强健起来。
莫夕堇暗吐一口气,就见死里逃生的小婴儿睁开眼睛,一双纯净无邪的瞳眸凝视着半空中漂浮的她。那双眼瞳仿佛有吸力一般,莫夕堇灵魂一震,不受控制地飞向小婴儿,撞入了婴孩的身体之中。
眼前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一帧一帧的翻过。
小婴儿奇迹生还。
小婴儿被送入孤儿院中。
小婴儿在孤儿院中长大。
她的名字叫莫夕堇。
天旋地转之间,莫夕堇浑身一阵战栗,她身体一轻,仿佛是在急速坠落,随之是脚踩实地的感觉。
莫夕堇猛然睁眼,周围已经不再是漆黑悠长的通道。她正站在一块约容十人站立的石台之上,底下是灼热翻滚的熔浆。滚烫的热气腾腾升起,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炉之中。
“你醒了?”裴景澜盘膝坐在她身侧,单手撑着脸,笑问了一句。
“啊。”莫夕堇仍恍惚着,呆怔着应了一声。
看见莫夕堇这副魂游九天的样子,裴景澜也不吃惊。他刚从死门里出来的时候,也没好到那里去。
“死之试炼果然有意思。”他不紧不慢道,“世间的死法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试练二字一下触及了莫夕堇的神经,她回过神来,惊觉这短短一别中,裴景澜身上的气息又发生了改变,显然是修为又有精进。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莫夕堇找不出来形容词,硬要描述,大约就是笑容有点变态……
莫夕堇挥散心中那点古怪的感觉,祝贺了一句,“裴道友修为又有提升,恭喜了。”果真是气运加身的男主角,修炼路上的磨难实质都是机缘。她心中暗暗感叹一番,提起自己的试炼:“生之试炼……”
她斟酌着用词,谨慎道:“是回顾了生平的连环幻境。”说到这里,她又神情一恍,回想起最后一个幻境中的婴儿。
那真的是幻境吗?
“回顾生平……”裴景澜若有所思,微微一笑,“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倘若能掌握时间法则,回溯时光、改变过去,都不在话下。只不过时间法则是神的领域,非我等凡人能够参悟罢了。”
“说不定,莫道友经历的生之试炼,里面就涉及了时间法则,不单只是幻境,而是真的让你回到了过去。毕竟这里是神殿呢。”见莫夕堇一脸震惊,裴景澜又笑道:“玩笑罢了,这是不可能的。神魔遗址都已经被封印了。“
“当务之急,还是找方法从这里出去。“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下说出两个真相的裴景澜,神色平静的环顾着四周。就在两人对话的功夫,两人所处的石台又下沉了一段距离,离着鲜红的熔浆又近了一点。
“这里设立了禁空法阵,飞是飞不过去的,通过的方法得靠我们自己找了。”作为原著的男主,裴景澜自然不只是修炼天赋出众,他有一个在阵法上造诣相当高深的义父,因此对于阵法同样精通,“除了禁空阵法,这里还叠加了另一重阵法,很可能就是离开石台的关键。”
裴景澜正等着莫夕堇的回应,转头却发现她仍皱眉思索,继续道:“阵法的开启需要对应的指令,你没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尝试过了,阵法有反应,但因为指令不完整没能开启。”
“什么指令?”
“我在死之试练中发现了一些特殊字符。“裴景澜正想向她解释,转念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义父说过,这种字符的秘密,不可向他人透露。他微微一顿,又道:“应该有九个,但我只看见了八个,莫道友可有看到过这种字符?”
他并不担心莫夕堇会隐瞒,因为这种字符必须由修习过上古阵术的人写出来,才能发挥作用,其他人来写,都只是纯粹的字符而已,更不可能激活阵法。
九个字符?
莫夕堇瞬间想到石门上的字符,不多不少,正好九个。
“是这个吗?”她垂首用灵力在地面上画出了那九道字符,虽空有形而无神,但对于裴景澜来说已经够了。
他扫了那字符一眼,信手在空中书写几笔,写成的字符随即聚成一字,没入二人脚下的石台。
莫夕堇终于想起这字符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当日师尊开启剑阁,书写的字符就同这些字符十分相似。她尚来不及细思,脚下的石台已经光芒大作,复杂繁丽的光纹爬满整个地面,中央缓缓隆起一方石柱。
裴景澜一愣,他原猜测这是个传送法阵,可就现下看来,叠加的第二重法阵显然不是为了传送。
两人屏息注视着石柱,它在升至一定高度之后就不再变化,中心的凹槽处浮出了一团白光。
这是什么?裴景澜正等待着白光的下一步变化,莫夕堇却突然纵身前跃,直奔白光而去。身影一晃,已经出现在石柱附近。
裴景澜见状也随即跟上,他修为本就在金丹大圆满,要高出莫夕堇一截,虽然慢于莫夕堇动身,但速度更快,几乎同时和她伸手触向白光。
下一刻,大盛的白光点亮了整座宫殿。
神殿之外,白岛上的侍灵族人也惊愕的望向天空,北端冲天而起的光芒划破长夜。
“有人通过了试炼……糟了,夕堇!”白迟脸色大变,他让莫夕堇进入神殿试练,本是希望她因失败而被直接传送出来。虽然仍要消除她的记忆,但中间差的这一段时间足够他做些准备,动些手脚。但是一旦有人拿到日匙,神殿中的法阵会全数失效,除却日匙的持有者,其他在神殿中的试练者都会与神殿一同毁灭。他心中担忧不止,身形一动,再现已在千里之外。
“这是……有人通过试炼了,怎么可能……”白虞错愕的望着天际耀眼的白光,整张脸都灰败下来,忽而惨笑离去,“真的是命啊……命啊……”
所有侍灵族人,无论是喜是悲,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鱼贯涌向神殿。这一次,他们背负了千万年的命运,终于要有了决断。
“你……”裴景澜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钥匙,匙耳的一侧被他捏在手中,另一侧则被莫夕堇紧握在手里。在神殿之中,两人同时握住了白光之中的钥匙,因此被一同传了出来。
他现在都还是一身冷汗,想了半天,最后吐出了一句话,“你胆子挺大的。”
一般来说,这种遗宝现世之时,周围都有原主设下的禁制。想要夺得遗宝,要么等禁制消失,要么获得遗宝认可,想要强闯,非死即伤。
他真的没有想到,那团白光刚刚出现,莫夕堇就突然去夺。裴景澜之所以紧随其后,完全是情急之下被莫夕堇给带跑了。
莫夕堇也心有余悸的捏着钥匙。她突然出手,是因为这把钥匙只会传送一次,倘若裴景澜先于她拿到钥匙,那她可真的要永远留在神殿里了。
两人尚且惊魂未定,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巍峨的白色宫殿轰然倒塌,顷刻之间就化为废墟。
“是谁通过了试练?”白迟等人匆匆赶到,一眼就看见了废墟前站立的两人,以及他们手□□握的一把钥匙。
“怎么会是两个人……”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为首的白迟,他们中一些人虽然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但白迟到底是族长,拥有灵魂传承,这个时候,应当由他来做决断。
看到莫夕堇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白迟心头的巨石瞬间落地。他眼神停在两人手中钥匙上,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既然你们都拿到了日匙,那你们都可以进入下一个试练环节。”
众人脸色各异,却都没有提出异议。白虹冷着脸凝视着两人身后的废墟。白可眉头微皱,到底没说什么。而白虞则郁郁望向两人,眸光晦暗不明。
回去的路上,阿水兴奋地跑到莫夕堇身边,“夕堇,你真是太棒了!”她压低了声音,有些得意道:“不愧是我的表妹。”
莫夕堇哑然失笑,察觉到身边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突地又想起上次的话题,“阿水,我和裴景澜通过了试练,会对你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听她这样问,阿水眼中的快乐退了些,咬住了嘴唇。她沉默许久,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了,就是为了守护一件东西……你们能拿走的话,或许我们就能离开了,去到外面。我听之前来的外乡人说,外面有湖,有海,有雪……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呢?”
她眼睛满是憧憬,仿佛有星光闪烁,“我想去亲眼去看看……夕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呀……”
莫夕堇凝视着她干净有如琉璃的双瞳,柔声道:“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她心中喟叹,突然了解了一些人眼中的恶意从何而来。对于这群久居白岛的侍灵族人来说,外乡人的来到就意味着转变。对于部分人来说,这种转变是好的,他们可以离开白岛,去到外界更广阔的天地。可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这意味背离故土,前路未卜。
按照原著的描述,整个瑶琳仙境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神器洞天。上古神魔大战之后,唯一的幸存者神女林瑶,预感到千万年之后,魔族会卷土重来、血洗四方,更看见了一个天定之人,可以率众抵御魔族,因此开辟了一方界中界,也就是瑶琳仙境,并在其中留下了自己的伴生神器洞天。
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捷足先登,神女林瑶可谓煞费苦心。先是把瑶琳仙境伪装成一个普通秘境,直接摊在明处,反倒可以降低他人的疑心。接着设立重重考验,沙里淘金般筛出那个预言中的天定之人。最后为了防止有实力强大之人硬闯遗迹,让侍灵一族居于白岛,守护洞天。
裴景澜在拿到洞天之后,瑶琳仙境就彻底封闭,再也没有开启过。或许侍灵一族也趁机离开了瑶琳仙境。
莫夕堇看向走在队伍前端的白迟。他虽然极力维持表情的平静,可眼底还是有藏不住的忧心忡忡。其他三位长老,表现得更加明显。他们身上的责任更重,要考虑的也更多。整个侍灵族与外界脱离实在太久,他们离开白岛,何处又是栖身之地?外界之人,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不修炼灵力的侍灵族,在修真界中无疑是群另类。诚然,他们足够强大,可是这种强大,或许会为他们招来灭顶之灾。他们就算离开了白岛,恐怕也还得继续过着隐居的生活。
她思绪转过几回,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树屋区,人群早已散开了,路上就余下寥寥几人。
“阿水,夕堇,我们先走了。”阿金向她们挥了挥手。
“莫道友,阿水姑娘,我先告辞了。”裴景澜向她们打了声招呼,就跟白金一同转了弯。他现在就暂居在白金的树屋里。
“夕堇,我们也回去吧。”阿水要来挽她的手。
“不,你先回吧。我有事要同……舅舅商量。”莫夕堇却摇了摇头,转弯快步走向白迟的树屋。
许是因为有心事,白迟行走的速度相当慢,莫夕堇很快追上了他,“舅舅。”
“是夕堇啊。”白迟猝然回神,原本冷凝的眉眼柔和下来,“可是要来问我第二项试练的?”
“不……”莫夕堇稍一迟疑,还是决定相信白迟,把钱家怪虫一事和盘托出,“我这次进入瑶琳仙境,就是为了寻找解药……”她说完这句,就发现白迟脸色极其难看,
若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旁人,白迟一句“胡言乱语”恐怕就砸他脸上了,可偏偏是莫夕堇。
他强笑道:“我知道这种虫子。这是一种魔族生物……”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胸膛里仿佛有把火在翻滚。倘若莫夕堇所言非虚,那么……那么……
白迟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勉强道:“我屋里有本书,里头有记载,你自己去找罢。舅舅还有事……”
他转身就要离去,莫夕堇突然喊住他,“舅舅,如果侍灵族离开白岛,无魉洲或许是个不错去处,那里是绝灵之地。”
无魉洲,是修真界不被承认的第十三洲。在十八年前之前,无魉洲还不叫无魉洲,它那时被称为清和洲,当时清和洲主家顾家,一夜之间被戮满门,除却一些在外历练的子弟,其他人无一幸免。此后,无魉洲成了绝灵之地,修真界唯一一片灵气全无的土地。
数年之后,幸存的顾家子弟在莫名势力的支持下,迅速重建顾家,将他们所处的岛屿命名为清和洲。
自此,失去了名字的旧清和洲,就改名换姓,成了无魉洲。
因为没有灵气,无魉洲罕有人迹,里面聚集的大多是些犯下大罪、无处可去的修士。这些修士一来数目不多,二来不抱团结党,三来众叛亲离,对侍灵族构不成多大威胁,再加上无魉洲本身是绝灵之地,最适合侍灵一族隐居。
闻言,白迟身形一顿,讶然转身瞧她,眼中异彩连连。他凝视着莫夕堇良久,轻轻笑出了声,“谢谢你,夕堇。”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仿佛透过她悠悠落定到另外一人身上。
“你在想我的……母亲?”
白迟一怔,轻轻应了一声,语气里充满怀念,“我说过吧,你很像她。她也是这样……”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勾自嘲一笑,“姐姐她是个很优秀的人,她要远比我更能胜任族长的职务,倘若她现在还在的话,大抵一切都不一样了。”
莫夕堇淡淡出声:“可是她离开了白岛。”
白迟默然片刻,“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她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白岛。”他语气冷淡下来,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要找的那本书在我书架的第三层,倒数第二本。我先走了。”
莫夕堇注视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感想,在原地伫立一会后,回身向白迟的树屋走去。
屋里有数只小虫在顶端盘旋,把整座树屋照得亮如白昼。
第三层,倒数第二本。莫夕堇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玉筒,最终停留在一枚黑色的玉筒之上。
找到了。
她抬手抽出玉筒,卷动展开,空中便投射出一大串文字与图案来,随着她的心意快速变化,最终定格在一条食指长度的红色细虫上。
塊寄生,群居性魔族生物,以灵力为食,喜居于修士金丹内。幼虫有伪装形态,概率反哺宿主以期长期寄生,成虫时食尽灵力,破体而出。没有宿主时则会进入休眠状态,可存活万年之久。
莫夕堇后背一凉,快速往下翻,就见最末一行标注了塊寄生的弱点——畏惧玉行露。
玉行露。莫夕堇眉头团起,心念一动,空中的文字又开始快速转变。
玉行露,玉行草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分泌而出。清风草,伴生于塊寄生母虫。
伴生于母虫?所以,她想找到玉行草,还得深入塊寄生的巢穴?莫夕堇眼前发黑。她最怕虫子了。
白岛一年四季如春,繁花似锦。黑岛与之相反,终日冰封千里,寸草不生。候选者的第二重试练就在黑岛中央的月殿进行。从白岛去往黑岛的唯一途径,就是满月之夜方能开启的传送阵。
距离下一个满月之夜,仍有足足三天。莫夕堇和裴景澜二人就在白岛中住下了。白虎从无轮洞中出来,又找裴景澜打了一场,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败落,因为违反族规,再次被关回了无轮洞,这次要住上一个月了。
有白虎这个先例在前头,其他的侍灵族人都安安分分的,两人过得还算清净。莫夕堇要么修炼,要么会被阿水拉出去聊天,向她描述外界的新鲜事物。
“夕堇,夕堇!”阿水兴冲冲地跑入莫夕堇的房间里,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我们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我们?莫夕堇无奈地跟在她身后,“什么惊喜?”
“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叫惊喜了。”阿水神秘兮兮地一笑,“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这样一说,莫夕堇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白岛南端走去。
越往南行,莫夕堇的面容越严肃。从走进这片森林开始,莫夕堇就能感受到一种强大而浩瀚的力量锁定住了她,越往里去,这种力量的压迫感就越强,完全不逊色于当日长生塔外,侍灵先祖的一击。
她后背已经冷汗滚滚,白水却若无所觉,乐呵呵地在前面叽叽喳喳,“到时候夕堇你可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阿水还在翻来覆去向她叮嘱这两句话,两人已经行至一颗巨木之前。
这是莫夕堇有生以来见过最特别的树木,整棵树仿若冰晶雕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出绚丽的光晕。它明明要比周围的树木高出一大截,可是走到它附近之前,莫夕堇都没能发现它的存在。
阿水一脸虔诚地伏跪在地,向这树木叩首,随后站到它旁侧,催促道:“夕堇,快进去。”
“……进去?走进这颗树里?”莫夕堇迟疑道。
“对。”阿水肯定地一点头,又催促了一声,“一会它要合上了。”
莫夕堇一抿唇角,抬腿落步,一下子撞了过去。穿过树表的一瞬,一种熟悉的眩晕感汹汹袭来,眼前的景物扭曲成一片,像各种颜色随手泼在白纸之上。
“夕堇?”
随着这一声呼唤,扭曲的景物迅速定格,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真的有各种颜色。浩瀚无边的虚空之中,无数微闪的光团上下浮动,宛若星子。
“这是什么?”莫夕堇抬起手,即刻就有一团蓝光漂浮到她手心,安静地沉落下来。这团光芒看似虚渺,但却拥有实体,她能感觉到手心微沉的重量。不知为何,莫夕堇突然想到了999,它和这群光团有些相似。
白迟眼带笑意地注视莫夕堇和蓝光的互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我们侍灵族强么?”
“强。”莫夕堇心中暗忖,诚实地点了点头。
早在初见白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侍灵一族的身体素质相当高,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要胜于普通修士许多。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能力似乎是与兽耳有关,譬如白虎的力量,白水的敏捷。再加上白迟等人展现的奇异力量,甚至隐隐压了灵力一头。
客观来讲,倘若不是侍灵族人数不多且又隐居白岛,修真界恐怕早要天翻地覆了。
“我们侍灵一族不修炼灵力。”白迟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自豪一笑,“我们修炼的是更强大的力量。”
他弯腰直视莫夕堇双眼,眼中像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字一顿道:“灵魂之力。”
莫夕堇不由睁大双眼。修士有灵魂的说法,她也不止一次看见过灵魂,甚至还看过自己的。
可她从没有听说过灵魂之力,“你是说神识吗?”
修真界所公知的,就是灵魂和肉体会相互影响。灵魂过于强大,作为承载的肉体就会损毁,灵魂过于弱小,一是短命,二是易被夺舍。
“你说的神识就是灵魂之力的一种体现。每个人天生的灵魂强度并不相同,有些人的灵魂强大,有些人的灵魂弱小。修士修炼的时候,肉体变强的同时,灵魂强度也在提高,灵魂强度的具体表现,就是神识的强弱。”
白迟解释道:“以修士为例,当他们灵魂强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有灵魂之力外泄,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修为到达元婴,就会拥有神识。之后修士修炼神识,其实就是在修炼这部分外泄的灵魂之力,掌控它,利用它。”
莫夕堇听得一愣一愣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她手心的蓝光仿佛受了惊,又浮起飘远了。
“但这还不够,不止外泄的灵魂之力可以使用,你整个灵魂,都可以作为武器。灵魂之力的强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白迟的眼睛亮得惊人,“夕堇,你愿不愿意修炼灵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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