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终将分离。
金家自袓上就一直人丁不旺,到了金老爷子这一辈就已经三代单传了,金老爷子发家后相信好人有好报,一直乐善好施。后来又和容家一起资助革命当起了红色资本家,倒真是如了愿,不仅自己得了四个儿子,就是四个儿子也先后有了大胖小子。
一大家子的调皮小子,金老爷子也就过了新鲜劲,开始盼着有个小丫头,特别是容老爷子有了容修扬,软萌的小姑娘机灵又可爱,眼馋的很。
所以,金颜瞳一出生,就受尽宠爱,在金家的地位高过同辈,就连长辈们为了老爷子高兴也多有纵容,长到成年,金颜瞳就没觉得自己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十八岁那年,金颜瞳在生日会上第一次见到容修言,就认定这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虽然那时容修言不过是不满十六岁的少年。
她缠了自己爷爷许久,又去求容老爷子,才得了这个机会,虽然容老爷子一再强调容家的规矩,但她有信心让容修言爱上她,即使订婚后容修言就去了部队,她也一心守着,学习各种让自己可以迷倒男人的手段。
订婚第三年,容修言从部队回来,金颜瞳去容家找他,他连她近身的机会都不给,远远的站着,第一句话就是,“金颜瞳,我们的婚约取消吧,我有爱的人了。”
金颜瞳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了,“你有爱的人了和我们的婚约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力吧?容修言,你只有被爱的权利,除了我,你没有爱别人的权利!”
容修言说,“我会有的。”
那后来的几年里,她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能得到他的青睐,甚至后来她只想得到他的人了,他都不曾让她如愿!再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婚约被取消,她被赶出家门三年!
她可以得到很多男人的爱,可以找到比容修言更优秀的男人,可是,她怎么甘心,他怎么可以为了那样的女人而抛弃自己?
“容爷爷,您说容家上下都喜欢宋泱,可是您可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修言,也不可能会喜欢你们的。”面对容老爷子的质问,金颜瞳选择了避重就轻,“你们也曾经很喜欢我的!”
“她喜不喜欢小言,往小了说是他们夫妻俩人自己的事情,往大了说也只是我容家与钟家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金家的丫头来管。我今天只问你,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想让我容金两家断了恩情再添仇怨?”容老爷子完全不给她含糊避让的机会,再次将话讲开了问道。
金颜瞳咬唇,求救的看向自己的爷爷。金老爷子叹气,刚想说话,容老爷子再次挥手阻止了。
“金丫头,你也不要再为难你爷爷,我们都是身埋黄土的人了,你还年经,他还能庇护你多少年?小言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这几年我们俩家的走动,那是小西用自己的命给续上的,这次宋泱有个好歹,你以为谁的人命还管用?”容老爷子犯不着威胁一个小辈,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容修言这几年看着是温文尔雅,人畜不伤的样子,但骨子里的凶残那是自小就见过的。
“是她自己想死!凭什么要让我们家陪命!”金颜瞳仍然倔强,
容老爷子知道这丫头也是个执迷不悟的,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只看着金老爷子,“金老哥,你不要怪我心狠不顾念咱俩多年的交情,金丫头,我只能给你送走了。”
“凭什么!”金颜瞳叫了起来,她才刚回来,才不要再离家。
“你闭嘴!”金老爷子敲着自己的拐杖呵斥道。
金颜瞳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气坏了爷爷,只能禁声。
“阿忠啊,他们俩个的事情,是从始至终都是我家丫头没理。你当年几次推辞是我心疼瞳丫头才促成了这事,后来小言出事,我也没能给你说声对不起,你担待这些年,我啊,也知足了!”金老爷子又悔又感慨,最后做出决定,“瞳丫头你也不必自己安排人送走,今天晚上,我就亲自把她送走!”
“爷爷!我不走!”金颜瞳再次叫了起来。
金老爷子伸手抓住她的手,“丫头,你不走,难道等到小言来杀了你吗?”
“杀就杀,大不了同归于尽。”金颜瞳说。
“你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怎么忍心让爷爷看着你受难?你让小言成了杀人犯,爷爷又怎么有脸面对容爷爷这样一生的好友?孩子,你别怕,这次,爷爷陪着你一起走,好不好?”
容老爷子在旁边听的心酸,也怕自己于心不忍,造成更多的追悔莫及,留下金家爷孙俩,自己悄悄的走了,他还得去医院看看自己家的孩子怎么样了。
宋泱虽然活着推出了急救室,但因为原本身体就不好,加上溺水时间较长,肺部损伤和脑部缺氧都比较严重,直接进入了重症监护室,短时间内还很难脱离危险期。
容修言站在窗外寸步不离的守着,眼睛不敢错开一秒,害怕某一瞬间那条波浪线就变成了直线。
毫无知觉的宋泱,此刻却在做一个深长的梦,长到走过了她和小棉在一起的许多年。
小棉什么时候存在的宋泱并不知道,第一次产生怀疑是在父母的葬礼上,她曾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和无法面对所以昏迷以至于没有参加父母和弟弟的葬礼,可实际并非如此,钟少希后来的言词证明她不仅参加了葬礼,还全程保持着死者家属应有的礼仪,将所有宾客送走以后才虚脱至晕的。
宋泱调出了当时殡仪馆的视频,第一次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开始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这也加剧了宋泱想随父母而去自杀的念头。
后来遇到了容修言,自杀未遂,意外怀孕又流产,其中的记忆时有时无,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精神病,当然,其中有一段时间她也以为自己是被鬼怪附身了。
和小棉的真正见面是在李教授的私人医院里,那时候,李教授为了精神病方面的科研给她服用了大量精神致幻的药物,导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自杀的事情才会常有发生。
那天晚上,她找到一块碎裂的塑料,又开始割腕,费了好大劲手上血肉模糊,静脉却一直割不开,她又疼又气,又无可奈何。
“这么蠢,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在墙上?”突然有声音无不嫌弃的问道。
“墙都被改装了,撞上去也不会受伤。”宋泱回答,改建这栋小楼做医院的时候,钟少希就将能换的材料都换成防护体的了。
“你是谁?”宋泱问。
“你想知道?”这次的声音变成了嗤笑。
“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这不公平。”宋泱说。
“你闭上眼。”声音说,宋泱照做。
“看到有光的地方,走过来。”声音继续说。
宋泱努力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光亮,然后,她真的找到了,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到了另一个空间,明明身体没有移动,可是自己又真的站在了一束光之中。
“你在哪里?”宋泱问。
“我能去哪里?”声音说。
然后宋泱看到了从漆黑中走出来的人,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女孩子,高束着自己喜欢的马尾,穿着还是当初葬礼上的那套黑色衣服,面色苍白又冰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宋泱又问。
女孩冷冷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宋泱想摇头说不知道,可是,有声音在告诉她,这是她自己创造的人物,她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看着她沉默,冷笑问她,“将所有痛苦都给我承受,你觉得公平吗?”
“对不起,小棉。”宋泱低着头说。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背叛我吗?”女孩提高了声音质问。
宋泱惊异的抬起头,刚才还是回忆中的梦中少女突然就变成了小棉现在的模样,全身湿淋淋,白色的长裙被胸口涌出的鲜血不断浸染,透着凄然与狰狞。
“我没有!”宋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乱的摇头,想要上前查看,“小棉,你怎么了?”
“不要过来!”小棉斥道,“你没有背叛我为什么不愿意死!”
“小棉,我们为什么要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了?”宋泱急切的想去拥抱她,可是,怎么也走不出光束之中,只能大声叫她的名字,“小棉!”
宋小棉冷眼看着她在光中挣扎,她出不来,她进不去,她们终将分离。
“你以为有了他你就会变成正常人吗?你以为有了他就不会痛苦了吗?可是,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有多狠心?宋泱,他放弃了我,也总会放弃你,没有了我,那时你的痛苦要怎么承受?”
小棉伸出手,“宋泱,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下辈子我们都做正常人,不用争,不用抢,会有各自爱我们的人,好不好?”
“宋泱,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孤单离开的,对不对?”
“不会的,小棉,我们承诺过会彼此在一起的!”宋泱说,“可是,无论什么事情,死亡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不论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小棉,你说过,爸爸妈妈不会希望我们成长为懦弱无能的人的。”
“借口!”小棉大叫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个男人!”
“我没有!”
“狡辩!骗子!”小棉吼道,情绪异常激动,宋泱不再争辩,只是想醒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用急着醒过来,你不想死,他总会让你活下去的。”小棉恢复了清冷的样子,“宋泱,你创造我了,如今又想丢弃我,我便如你的愿,但愿,你以后都不要再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