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素领了密旨，拿着皇上的私人印玺，一边通知赵统领严格宫中护卫，不许放任何人出宫，一边带着几个皇帝亲信，没通知长公主，悄悄告知了钱谦，连夜赶往长公主府。
“钱世子。”江素素将人拉到一旁，小小声的说道：“此事万万不要告诉长公主，让老人家劳心，白日里，我在府上发现了巫蛊之物。”
江素素说完，一把捂住了钱谦的嘴，避免这个单纯的孩子直接喊出声音来。
钱谦确实差点喊出来。
相对于皇族其他人，钱谦活得十分单纯。甚至和京城中大多数人家相比都是如此。
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冷静下来了？”看着钱谦点了点头，江素素才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说道：“长公主年事已高，陛下的意思是，今日乃是其生辰喜事，就不要告诉她了，免得扰了老人家的清净。只是担心有人抹去证据，才让我带着人来。”
钱谦瞪着他那双小动物一般的大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随着江素素的话点头或者摇头。
“长公主已经睡下了？”
钱谦点点头
“长公主可是易醒的体质？”
钱谦摇摇头。
江素素松了口气：“把府上丫鬟都叫来可好？小心些，别吵醒了长公主。”她还记得那个丫鬟的装束，明显就是长公主府惯常的打扮。
只盼不是有人特意换了衣服来迷惑他们。
江素素打发走了钱谦去召集丫鬟，自己则领着人前往白日里发现草人的地点。
天黑路远，灯笼幽暗，一行人却走得无声无息，最大的脚步声反而是打头的江素素发出来的。
她很无奈，原本担忧带这么多人吵了人安宁，结果最吵闹的似乎是自己，不就是没有内力吗，怎么感觉四处受鄙视。
在她身后跟着的人则是用仰望的目光望着江素素。不愧是武探花，这内力深厚到返璞归真，他们一点都查探不出深浅！
等到江素素到了地方，把灯笼往前一身，顿时如坠冰窖。
只见地面上一点翻动过的痕迹都不存在，只有深绿色的草儿见夹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原本凌乱的脚印消失不见，只剩下她探入花丛中时留下的一串脚印。
有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抹去了此处的痕迹。
江素素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是主使之人做的，若是主使之人有这个心思，就万万不会选择那样一个莽撞的小丫鬟来做此事。
有人发现了一切！看见了小丫鬟，也看见了她！
一刻钟后，钱谦脸色惨白的走了过来：“江兄，府上死了一个丫鬟。”
江素素望向钱谦，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快带我去！”
一行人走得很快，只花了来时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事发地点，江素素路上险些被绊倒也没减速半分。
前方是一张雪白的布，灯笼映照下翻着淡淡的黄色，朦胧显现出一个隐约的人影。
江素素强装镇定的走上前去，努力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屏住呼吸掀开了白色的布匹。
果然，是白日里在心底努力记住的小丫鬟。
淹死的，只不过死得太快，被捞起的也很快，所以整个人没有变形，并不妨碍辨认。但是那奇怪的面色和突起的双眼依然冲击着江素素的心脏。
她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哪怕上次被绑架，混战中死去的人也一个都没让她看到：当时她已经拉着成安慌不择路的跑了。
这种冲击她难以准确描述。即使在现代时，各种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她也不敢细看，去电影院都不愿看太过血腥的片子，突然之间，她却要如此直接的面对一个消失的生命。
还是自己见过的，认识的，也许能阻止的人。
哪怕此事并不怪她，她还是禁不住的想，若是当时自己她冲出去捉住这个小丫鬟，阻止她坐下这种事，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也许会被成明皇审问责罚，但若是供出幕后主使，说不定还可以保住性命？
江素素没忍住，冲到一边吐了起来。
许久，江素素接过钱谦递来的一碗水，虚弱的说道：“谢谢钱世子。只是，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若是捉住了人，大可以顺藤摸瓜审问出幕后主使。可如今，所有浮在表面上的证据都已经被人先下手消灭，唯一的证据成了江素素的亲眼所见，这个长公主府，势必要被严查。
毕竟，那可是皇上的生辰八字。
江素素本来不知此事，本以为说不定是有人诅咒长公主或者钱谦，直到在御书房，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色她才意识到那八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人看不得皇上年纪这般大还作威作福，或者有人看不惯长公主活着？
远离朝堂的长公主哪里有人会费这么大心力算计，这两种理由，是个人都会选前一种。
心累疲惫。江素素不知道这件事继续查下去到底会如何，只知道必然牵累无数。
说不定，这无数里还能有她一个。
江素素留了几个人在长公主府，嘱咐好钱谦务必闭门落锁免得徒增嫌疑，自己则连夜再次皇宫。
兹事体大，她不敢擅自决定。
御书房中，烛火未熄。
江素素走了以后，成明皇并不能平静，奏折看不下去，妃子不想见，儿子女儿都仿佛是讨命鬼，最后只得一个人待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回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可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什么都不可能做错！
是的，都不是他的错，是那些人的心太大了。
“皇上，江侍卫回来了。”
“进来吧。”
江素素看了看自己这满身尘土的狼狈模样，想了想，没做整理就走了进去：“皇上，属下赶去时，白日里的丫鬟已经身亡，发现草人的地方也被人消除了痕迹。”
成明皇抬手就把杯子扔了出去，只是看到江素素那尘土满身的模样时角度偏了偏，从砸身上变成了砸脚下：“你为何不在发现时就把人看管起来！”
江素素苦笑，这确实是她的错，当时她是慌张了，不知该要如何做，见了太子后更是心慌意乱。如今面对盛怒的皇帝，她不知该如何辩驳。
“属下知错。”江素素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深深拜伏了下去。
这一拜，衣袖上挑，露出了白皙的胳膊，只见胳膊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成明皇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弄的？”
江素素卖了个惨：“属下走得太急，摔到了。”
成明皇对江素素的好印象也是绝无仅有的，这时重新想起来，这个人从跟着他开始就一直在不断受伤，一会儿救自己一会儿救公主，哪怕外伤全都养好了，根底也应当是受了损害。
即使如此，还是如此尽心的为自己办事，此事原怪不了江素素，是他迁怒了。
江素素是他的宠臣，只要不傻，就直到跟着自己将来一定能有个不错的前程。未来无论谁上位，这中铁杆保皇党即使一开始不被重用，新帝大多也不会对其有什么偏见，只要有本事，总有出头的一天。
这件事，基本不可能是江素素自导自演。
“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换身衣裳，命长公主府不许任何人出入，明早再派人详查此事。”
“谢皇上，也请皇上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保重龙体。”
保重龙体？成明皇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最后只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有什么好保重的？这个世界上不知多少人盼着他死！
算了算了，如今他信任的人越来越少，还是不要把亲信弄得离心。成明皇挥了挥手，屏退了身边所有人，才不顾帝王形象的颓然坐在位子上。
他也开始觉得累了。
难道真的要让位吗？
……
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按照成明皇的意思，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查也要秘密的查。
派谁？
解文辰。
史上最倒霉大理寺卿。
对外，长公主府声称长公主旧疾发作闭门谢客。
解文辰唉声叹气的一边叮嘱着几个手下注意事项，一边跟着江素素秘密前往长公主府。心里忍不住的想，自己一定是最倒霉的大理寺卿，要不怎么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他还真不一定是最倒霉的，大理寺卿分管皇家事宜，自古皇家是非多，每一个干了多年的大理寺卿心中都有一本厚厚的血泪史，真要分个高下也是个难事。
长公主府内。
长公主坐在自己房中，钱谦慢慢的给她捏着腿：“祖母，您不要太着急，这事皇上一定不会怪我们，如今不许出入也是怕人趁机捣乱。”
长公主拍了拍钱谦的手：“本宫哪里是担心在咱们，是担心那个跟你交好的小公子，这次，他说不定要吃些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