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没小的，江垣是你父亲。”
江垣？倒是挺圆润的。
江素素撒娇说道：“娘我们离开他好不好，搬的远远的，京城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我们。等他找到了我们就再搬个地方。女儿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赏赐，大不了住客栈！”
五娘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低语道：“若是能拿回身契，娘何尝不想离开。”
身契？那不是奴隶才会有的吗？江素素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又多低。看她娘这个即使年老也风韵犹存的样子，大概是出身青楼了……
所以才会有身契，才会连良妾都捞不到。
贱妾那是什么？那是能随便发卖的东西，是个人私产，只要不闹出人命，想怎样就能怎样。
“娘，当年您怎么会愿意委身那个男……父亲呢？”江素素被五娘瞪得改了口，让她叫父亲真是浑身难受。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问。”五娘青楼出身，说话上倒是不像大家之女那么在乎，既然女儿问了也就说了出来。
“娘年轻时，也曾是最受人推崇的花魁……”
五娘在家中排行老五，母亲在生下她之前肚子尖尖，之前的四个女儿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对这一胎充满了期待。
直到分娩之时，之前有过多大的期待，之后就有多大的失望。
在她的亲身父母眼中，穷人家的女儿，每一个都是赔钱货，天生在父母眼中就不是应该被爱的存在。
毫无意外的，她在打骂中长大，待到颜色初绽之时，却因常年吃不好睡不好的蜡黄脸色而减了三分，最终不过五钱银子就决定了她之后的去路。
身后，父母还在为了钱财沾沾自喜；身侧，妆容妖艳的老鸨笑着给她许诺富贵荣华的未来。
之后的发展和话本子里每一个风尘女子的故事都差不多，老大许为商人妾。
唯一的差别大概是，这个商人不过是个继承家业的纨绔。商人重利，在其父亲死后，昔日的朋友没多久就把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二世祖弄成了个穷光蛋，靠着变卖祖产勉强维持着生活。
甚至连她藏起来傍身的银子都被搜刮走了。
可即使是这样，对方是良民，是握着她身契的主子这一点，一如既往。
“之前娘没有跟你提过，是怕你因此自轻自贱。乖女，无论娘曾经如何，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在娘心中，那些金尊玉贵的公主都不如我的乖女。”
五娘轻轻拍着江素素的手，这次从宫中回来后，她已经察觉到女儿不再是曾经那个只知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如今的女儿虽说依然温柔乖巧，可从前那怯懦的样子已经消失，整个人都自信了许多。
眼前的人还是她的女儿，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许是皇帝真的有这种本事，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面见天颜，女儿有些变化想来也是应当。
五娘没有多做怀疑，或者说那吃人的宫廷要是没给女儿带来改变，她才要怀疑女儿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太好。
五娘给女儿掖了掖被角：“早些歇息，多睡病才好的快。”
江素素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就有些想掉泪。
可能是生着病的人情感格外的脆弱，她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想着，这是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母亲；这爱既是给她的，又不应属于她。
迷迷糊糊中，疲惫打败了这些哲学思考，困意笼罩，江素素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素素心中藏着事，尽管生着病，这一觉也没能睡得太久。醒来时，清晨的阳光正悄悄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腿，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可还是无法清醒。几滴生理性泪水粘在了手心，漆黑的小豆子蹦跳着溜了出来。
江素素看着自己的废物空间，自暴自弃的拿空间中自带的咖啡机给自己磨了一杯。
行吧，虽然废物，好歹提神醒脑。
其实浓茶也有一样的效果。
咦，似乎没有在这个世界看到茶叶？江素素仔细回想了一番，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皇宫，还真的没见过茶叶。
算了，反正她也喝不惯苦涩的茶，拿点加糖加奶的咖啡凑合凑合得了。
醇厚的口感成功的驱赶掉了江素素的疲惫，她走进院子，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家的小院。
就凭那个生父的作为，这个小院能不被卖掉，那房契多半是被五娘藏起来了，看来她的母亲虽然看着柔弱，骨子里也是个坚强的人。
江素素琢磨了一下，江垣昨日虽然将赏赐全都拿走了，可被她下了面子，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昔日二世祖，如今的地痞流氓，她肯定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可这个小院子，怎么看怎么不是个能防住的样子。
江素素到厨房找到了正在做饭的母亲，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真挚的说道：“娘，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躲起来吧。”
她说得十分认真，她过几日可以躲回宫里，可五娘不成，只要她一日还住在此处，自己就一日不能安心。
可她随即想到，五娘没有身契，这京城之中无论是想买房还是想住客栈，对人的身份都检查的十分严苛，哪怕以自己的名义，只要对方一报官寻人，根本就藏不住。
江素素整个人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抱着五娘低着头说道：“娘，我怕他来找你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