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虞》 80.争执

    楚敛回到湮华楼，心烦意乱，湘帘又来问之前盗窃湮华楼的那个窃贼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楚敛根本没想怎么办了，之前她还打算徐徐图之，现在发现，其实很多事情的走向根本由不得她。

    杀了呗。

    她知道是山庄里的人，看她不顺眼的人，来湮华楼随便偷一些东西，足以让她受一顿家法了，若是能够做弄出些风云来，说不得连她的少主之位也可动摇。

    她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湘帘还没遇到过少主这样子，出去问慕清是否出了什么事情，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慕清明心里有了数，怕是少主心中已有决断。

    不管是谁做的，她一个都不放过。

    她就跟湘帘叮嘱道：“听少主的吩咐，不要多问。”总之问多了没好处。

    “好，我知道了。”湘帘莲步轻移，转脚就杀人去了。

    慕清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师父把她送到少主身边，一定是有作用的。

    她觉得师父有些可恶的，他就是故意不告诉少主真相，再一点点的引导她自己去揭开真相，就连当初顾娉婷的事情，她都怀疑是师父在中间牵线搭桥，季晗才求到了家主这里。

    少主是在愤怒什么，被人欺骗利用，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总觉得，少主他们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即使他们常常表现出对于族人的重视与可亲。

    都是手段，少主也不例外，楚肆已经将她养成了这副样子，姜笺才跳出来来说，你与你的父亲是仇人，不怀好意也太明显了。

    姜笺觉得他算计好了一切，可是万一，少主就是不遂他的意呢，她太重视楚家了，或者她根本没有任何不甘不平，对楚家忠心耿耿，不愿意报复楚家怎么办。

    楚肆怎么可能把仇敌的女儿教导的明朗温和呢，他只会告诉这个孩子，面前的是刀山火海，死也得往前上。

    姜笺用的是一招借刀杀人，借的这把刀，还是楚肆亲自锻造出来的利器，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现下，他已经偷偷将刀指向了楚肆。

    多么聪明的师父，慕清明认为自己太愚笨了。

    楚肆应是去了长安城，她回来的前一天走的，真是凑巧，楚敛现在看向湮华楼外，铸剑山庄依旧，真是处处不安生。

    楚敛心道：“难道我不知道吗，难道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地利用我吗，我知道，姜师父，我当真的是因为家仇吗，不一定。”

    她只是忽然怕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捕得牢牢实实。

    楚敛下令道：“去召集各房的人到苍梧堂。”

    不出半个时辰，苍梧堂已经坐满了人。

    “少主，敢问召我们来此所为何事？”楚家现在是一堆事情，诸人焦头烂额，还要听少主的吩咐来苍梧堂。

    楚含章一直留在铸剑阁，楚二爷才痛失爱女，楚帧常年在外，一回来就帮忙操办丧事，因着楚绮死的突然，又是尚未出阁的女儿，并没有大操大办。

    “今日要说的事情，是要清查山庄上下的人，命各房交花名册上来，逐人核查。”

    楚敛径直走向主位，站在前面，道：“在场诸位谁若敢私下妄为，休怪我不客气。”她知道，那个派人来湮华楼偷东西的人，一定就躲在这其中。

    楚敛一向寡言清冷，是个不喜言笑的性子，在家主面前也是循规蹈矩的，众人对她一向虽是敬而远之，但其实也只是当个摆设罢了。

    毕竟楚敛日常并不在铸剑山庄，而是多出行外游，现下是什么呢，她不足以压众，这就是她做了少主之后所得到的，没有收服到什么人心。

    楚钰剑等人皆在其中，连楚宁憬也来了，他记在二夫人名下，名正言顺的嫡出公子了，只是同其余的几位兄长坐在末尾。

    楚敛冷目环视众人，看见了讥诮，冷漠，惊讶，她本不想大动干戈，可此时此刻，容不得她想怎么样了，而是应该怎样。

    很快就有人出声反对了：“少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有人会背叛铸剑山庄不成。”

    她没用什么软硬兼施，直接吩咐道：“来人，谁若敢妄动，就让他血溅三尺。”

    不知从哪冒出许多乌衣长剑的侍卫来，叶繁刷地一声抽出剑来，有人暗暗打量过去，发现都是生面孔，一般面无表情，冷漠无情，竟然只有一个叶繁识得。

    有年轻气盛的子弟就不能忍耐了，他们也许素日对楚敛还算恭敬，但这是因为家主，家主不在，他们并不想要忍耐了。

    血气方刚的直接站起来质疑道：“少主莫非是想要趁家主不在，就要代行家主之责吗？”就差直指楚敛要夺家主的位置了。

    楚敛怒极反笑，缓缓走到他面前，看起来长身玉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反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清脆响亮。

    对方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楚敛声音冷硬如石，一字一句的说：“倘若再敢违背我的命令，杀了你也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十一乃是楚氏少主，谁敢不服。”清亮的嗓音从堂外传来，楚虞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祀衣和玉啄跟在他身后。

    楚敛抿了抿唇角，随即站了起来，关切的望向他，道：“兄长，你的腿才恢复不久，怎么不好歇息，来了这里？”

    祀衣低头扶着大公子的手臂，慢慢走进来，少主正站在堂前，目光微沉地扫过他，随后掠了过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鲜少出现在这里的大公子，楚虞微微一笑，开口道：“不了，这家里有人不听话，我怎么还能够歇息的好。

    都是谁，想要违抗少主的命令，不服从的，何必与他多言，丢出去便是。”

    楚虞从来都是温和又稳重的样子，今日的凌厉是从未有过的，众人惊骇，这两兄弟，今天是怎么了。

    “二堂哥。”楚宁憬没那么多的心思，他只是看着楚虞站起来的样子又惊又喜。

    他挺喜欢这位脾气温和的堂兄，在山庄里又给了他很多的照顾，他当然愿意看见楚虞好起来了。

    楚虞听见楚宁憬的声音，转头对他笑了笑，楚宁憬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看见楚虞宛如从天而降一般，为少主出口相助。

    他就在想，如果他能够像少主一样，有一位这样的嫡亲兄长就好了，不计后果的维护他。

    当然，他也愿意付出一切，来对待这样的兄长。

    “文嘉，难道今日你们兄弟二人还要与长辈动手不成？”楚二爷双眼怒瞪他二人，握紧了拳头，质问道。

    他的愤怒并非因为楚敛打了谁，而是在他们面前扇人耳光，就是在下他们的脸面。

    “非也，”楚虞缓缓坐了下来，众人知他双腿不便，也不多言，拱了拱手，才缓缓道：“诸位皆是长辈，文嘉和少主不敢违逆，但国有国规，家有家训，这无规矩不成方圆，还望各位叔伯配合一二。”

    他顿了顿，等到没有任何人出声，才继续道：“至于此事，我和清微，自然给各位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

    很久没有人说话，今日才见识到这兄弟二人所谓的齐心协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就希望如文嘉所言。”楚三爷目光从楚敛身上轻飘飘地掠过，最终落在楚虞身上，楚敛觉得楚三爷这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不是不相信各位，而是贼人太过狡猾，不得不防。”

    楚三爷慢悠悠的出声道：“二哥，这两个孩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不如就听他们的一会，是在是不行了，咱们做长辈的再出面也不迟。”

    楚二爷很痛心女儿的死，他对于亲弟弟的话还是很听的。

    “就听三伯的，”楚虞的目光则转向她，嘴角微微一挑，问道：“十一，你呢？”

    楚虞这一招先发制人用得极好，楚敛坐在楚虞身边，细长的手指端着紫砂茶杯，眼皮也不撩，只是斜斜撇了一眼下面楚家众人。

    待整个苍梧堂都安静了下来，她才转头对楚虞淡然一笑，颔首道：“两位伯父和兄长都是为了楚家，十一自然不会有任何疑议。”

    楚虞收到她信任的目光也很满意，笑道：“既然如此，众位都没有异议，就散了罢。”

    等人都离开了，楚虞叫住了她，说：“一起吃饭，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议的。”

    楚敛知道他想说什么，乌衣骑的事情父亲已经与他们说过了，楚虞身体好了，自然应该交接一下了。

    楚虞递给她一双筷子，安然自若，仿佛没有苍梧堂的争执过，笑盈盈道：“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了，吃一点吧。”

    楚敛挟了一块青糕咬了起来，同楚虞说了起来：“今日我并不服众，日后怕是也无法挟管山庄。”

    她身为少主，却连山庄里的人都管制不住，这是很可笑的，偏偏就是这样，怕她也不过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楚敛从前没有看清过。

    楚敛道：“乌衣骑里，玄衣之下有左右二使，往下共计七个分堂。

    分别是紫薇，荼蘼，凌霄，西府，夜合，扶桑，昙华，这七个分堂，职责不同，咳，这些日后我再与兄长细说。”

    楚虞莞尔一笑道：“怎么都是花树的名字，未免有些女气了吧？”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楚敛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是荼蘼阁的阁主，后来就成了左使。”楚敛如今也只是承旧职，她本来是等着父亲慢慢的教给她。

    “之前的人呢？”

    “之前的左使，自然是死了。”

    “乌衣骑所有的机密，都在湮华楼，所以……”

    “所以，所谓的玄机宫，不过是个空壳对吧。”楚虞接过话，微笑着看着她。

    “对。”楚敛指着其中几个道：“西府，荼蘼，紫薇在我的手下，唔，其余的应是归兄长管束了。”

    楚敛自己当初就是现在荼蘼名下供事，而后成了左使，听命于玄衣，也就是现如今他们的父亲。

    楚虞眼睛眨了眨，说：“荼蘼，荼蘼自然指的是铸剑山庄，明翠居也在荼蘼名下。”

    荼蘼为末路之意，百花凋零，荼蘼阁下的人只负责杀戮之事，楚敛既然是从荼蘼阁出身，自然做得更为娴熟。

    祀衣端了药上来，说：“公子，该吃药了。”

    楚敛亲手端了药碗，拿着药匙划了划，递给楚虞，他的脸苍白虚弱，楚虞不大想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喝了几大缸的药了，感觉整个人就该泡在药缸里。

    楚敛端起药碗，递给他说：“兄长，趁热喝吧，凉了就没有药效了。”

    “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喝了。”楚虞摇头叹了叹，眼睛里透出几分厌倦，拿起药碗仰头饮尽。

    他鲜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楚敛想，想必楚虞真是厌恶极了。

    午后召见了余下四个分堂的门主，楚虞上午去苍梧堂，又和楚敛忙了大半天，其实身体很虚，可是他必须尽快接手一切，也就撑着。

    楚敛垂袖下的手握着楚虞的手，冰凉凉的，她面上不动声色，反手握紧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楚虞的体内，犹如一股暖流贯穿经脉，楚虞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十一。”楚虞声音微哑，低唤一声，眸光闪烁。

    楚敛觉得够了才松开手，低声道：“兄长勿需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父亲认命楚虞为右使，其中的意思她不是不清楚，一来是制衡之术。

    二来嘛，楚敛想到这，不禁冷笑了下，楚虞的身体已经渐渐复原，恢复武功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权力，大概也可以渐渐挪到他器重的长子的手里了。他们的父亲，是多么的拥有着智慧。

    楚虞倒没有想太多，他正在看眼前的四个人，他们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惹人夺目，反而很普通。

    “属下拜见右使。”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行礼道。

    “无须多礼，请坐吧。”楚虞抬了抬手，看着有些慵懒散漫，但并不会让人不舒服，温润如玉的君子，气度不凡。

    “属下严青，凌霄阁主。”随后几人如此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楚虞恭恭敬敬的。

    “这个人在何处？”楚虞指的是傅月明，这个人在名册上并未写明在做什么。

    楚敛直接回答道：“傅月明是在长安的眼线。”

    叶繁是荼蘼阁主，九柯，九桀隶属荼蘼阁门中人；湘帘是紫薇阁主，殷斯是西府门主，傅月明是西府门中人，而今身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