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往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镜无可奈何,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自己的“凝神护甲”,盖住那女子的头脸及手臂、上身。
自己则扑到女子身上,用后背挡住女子的腰腿。
这一来,无数的肉刺,尽数扎到金镜的头、颈、背、腰、臀、腿各处。
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等他好不容易挨到这一记大招结束时,整个人已经分明被扎成了一头“人形豪猪”。
“喝!”
金镜低喝一声,护体精气将入肌的肉刺反震出去。
“妈的,你死定了!”
他叫骂着,便朝最后那名男子冲了上去。
那名男子一动不动,气定神闲地迎接金镜的进攻。
可是距离那男子三尺不到的位置时,金镜又快速地停了下来。
只见那名男子立在原地、目视前方,双手还保持着最后一次变动手印的姿势,气势如虹。
只是他的目光稍显呆滞。
他并未曾向已经冲上来的金镜看过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金镜刚才卧倒的那个位置。
金镜长久凝视着他,眼神中充满敬意,低低言道:“要是毒木也会你这招,小爷今天就挂了。”
他伸出手,在那名男子的脸上,轻轻抹了一把。
垂下手去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
“嘶”,随着最后一丝精气的缓缓吐出,他全身僵硬地仰面栽倒。
也就是在那记大招结束的时候,他催谷过度,耗尽了体内精气,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啧……”一阵杀疼袭来。
金镜的后脑、脖颈、后背、后腰、腿肚子各处,血流如注。
他忍痛走到那名俏丽女子的身前,接过她手中的“凝神护甲”。
“阿镜,你没事吧?”女子关切地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金镜蹙眉,答非所问。
“我……”
“算了,”金镜重新穿上衣衫,摆了摆手,故意冷言道,“咱俩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的事,我管不着!”
那女子闻言,后退半步。
清冷的月光之下,她面色苍白,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的九死一生给吓得,还是被金镜最后这句话给激得。
金镜也不理会,转身便走。
可是没走出几步,见那女子没有跟上,他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那名少女蹲在地上,身子一抖一抖,好似在哭泣一般。
荒郊野外,形单影只,那孤独的身影,倍显凄凉。
金镜叹口气,重新走了回去,对她伸出手。
女子有所察觉,抬眼看他。
“走吧!”金镜故意大声地嚷道,“我送你回去!”
女子把头别开,赌气不理。
金镜见她如此,条件发射一般,便想要软语相哄。
可话到嘴边,他又硬硬地收了回去。
片刻过后,金镜冷冷道:“你不走是吧——好,今天晚上你就陪着这群死人过一宿吧!”
而后,他又故作悠闲地叹气道:“这黑市之中,杀人越货的事情时有发生。遇上个把嗜血凶悍之辈,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先杀后奸——你注意我的用词啊,是先杀后奸!可不是先奸后杀。唉,也不知道今晚你有没有那福气能遇上。就算遇不上,这丛林之中,听说还有野兽出没,能成为它们的宵夜也不错。最起码,保住了贞洁……啧!”
金镜话说一半儿,突然感觉后脑一下刺痛。
他顺手摸去,摸到一手血迹。
那“如影随形针”虽没有毒质,但被数百枚“如影随形针”扎过的伤口,并不能轻易愈合。
金镜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想起刚才那番狼狈,不由得无名之火心头起。
那女子也是让金镜的“风凉话”气得够呛,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又赌气似的转过头去。
金镜冷哼一声,心道,你以为小爷还他么跟以前那么没出息,跟个三孙子似的伺候你么!
他再也懒得说什么,转身便走。
走到那个“大嗓门”跟前时,他看了一眼仍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大嗓门”,轻轻说了句:“你连死在我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便扬长而去。
那女子等了一会儿,突然感觉除了“大嗓门”的呻吟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她不禁惊慌地站起身来。
这才发现金镜的身影已经在远处。
一阵凉风吹过,令她不寒而栗。
她急得一跺脚,怯怯地叫道:“……阿镜……你等等我啊!”
而后急急追了上去。
这片树林并不算大,且二人一路朝着有灯火的方向走,很快便又走进了热闹的“黑市”街道中。
再转两条街道,走到尽头,便走出黑市,来到璞玉河河畔。
金镜雇了一艘小船,本想就此与她分开,却突然想起那晚的青襟蒙面客,正是在这河面之上,遭遇截杀。
他恐这女子路上同样遭遇不测,便也只好十分不爽地陪同看护。
二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金镜是故意不肯开口再多说一句话。
那少女似是知他有意如此,也好似配合一般地保持了缄默。
“到这里吧,我还有事……”
直到将她送进都城,眼看离她家门已不远,金镜才硬邦邦地说道。
他本来还想说,以后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但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
“谢谢,阿……”
金镜根本没有等她说完,已经转身离去。
快走几步之后,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要发泄出来。
这种急剧起伏的情绪,甚至让他忘记了伤痛。
他发足急奔,直至快冲到河边时,才停了下来。
他扑到河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是因为疲惫,他觉得此时似乎只有如此呼吸,才能吐出胸中的郁闷。
好一会儿,他捧起清冽的河水擦了把脸。
乘小船,二次回到“黑市”中。
走在依旧热闹如初的大街上,他心乱如麻。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忘记了个女人。
可是那种青梅竹马的回忆,又岂是说放就放得下的?
“哼哼,”金镜冷冷地自言自语道,“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女中丈夫啊……”
他曾经对她还抱有幻想。
当他对她彻底失望的时候,他又开始恨她。
心里骂她是个骗子。
甚至还曾快意地幻想过,待自己平步青云之后,她会如何地懊悔。
可是当这个女子真真正正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所以为的那种恨意居然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二人曾经在一起的美好片段。
尽管现在他知道,那些美好的片段,多数极有可能是她当初刻意营造出来的。
但她,毕竟给过自己美好,不是么?
金镜说不清楚,他之所以对她恨意全无,是因为曾经的美好,还是因为江小婉毫无保留的付出,让他重新获得了某种心理上的平衡。
当他看到这个昔日的恋人,差点被人凌辱时,他以为他会品尝到某种报复的快感。
难道这不是上天对她背叛自己的惩罚么?
然而事实上,这种所谓的“快感”丝毫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
这种愤怒,让他绝对无法原谅树林中的那五人,以至“四死一残”方解了他心头之恨。
但是的确莫名其妙,不是么?
他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啊!
二者的生活将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不是不能有,而是他一定会避免所有交集的可能。
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会愤怒?
千头万绪,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黑市的尽头。
抬头望去,正是那座小书屋。
里面的老人,手不释卷,坐于屋角。
章炳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