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17.黑泥上身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了，书寓里的戏份重新开拍。黎睿刚刚经过一场灵魂“拷问”，头脑还有些混乱，又接连ng了五次。最后副导觉得再下去进度又要来不及了，只得把戏切碎了一段段拍。

    要命的是这场文戏后头还连着一大场动作戏——孙如怀与乔麟一言不合在室内交起了手。萧沐先是陪黎睿这么站着演了半天，后又强忍着脚上的创口配合对方做出一系列高踢下蹲和纵跃，最后副导喊ok的时候，整个人都几乎栽倒在地上。

    可他就是倒下也不想沾着黎睿半分，像是避嫌似的，直接朝着另一面的方桌倒去。

    黎睿见他额头即将磕到桌角，没多想就伸手要接，不承想难得的好意还没机会实现——郑师傅的徒弟小黄毛中途冲了过来，抢先托住了萧沐的肩。

    小黄毛受到师傅叮咛，因此对萧沐十分关照。他小心架着萧沐到一旁的器材箱上稍坐休息，见他脚步踉跄，兀自愣头愣脑地问：“你是有哪儿疼么？”

    萧沐皱眉撑着腿，疼得嘴唇直打颤，压根说不出半个字。他今天穿的是长衫，衣摆下露出干净的布鞋白袜，袜子后跟已经染了粉色，像是血水又渗了，正一点一点晕染上来。

    黎睿二话没说，转头便往自己的休息车去。

    “你说话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哪儿不好？”小黄毛急得直挠黄毛，“不知道让我可怎么帮忙？”

    “笨！”董雨琪的助理小丁一把搡开他，“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你眼瞎呀？”

    说着小丁麻利地往地上一蹲，二话不说托起萧沐的脚。

    萧沐哪儿有机会反抗，当场“嘶”了一声，抽着气便绷紧了身体，十根手指紧紧扣住器材箱边缘。

    黄毛这才看见萧沐脚上的颜色，当下也是一惊：“呀，什么时候的事儿？刚才拍戏还好好的呢！”

    “啧啧，都说灯下黑灯下黑，还真没说错，你天天打着灯都看不见的呀——这都两天啦！”说话的工夫小丁已经摘下了萧沐的袜子，看见那脚上第n次被磨破的伤口，忍不住侧过了脸，“不行，虽然只是几个水泡，但浸过水又再磨破，反反复复这么折腾下去非化脓不可。雨琪让我来照顾你，你老自己不爱惜爱惜身体，我可没法儿交代。”

    董雨琪上午没通告，又担心萧沐的脚伤没好，便差了助理前来帮忙照料。这助理小丁也是个利落人，董雨琪待人和气，她便不用像何斌那样干什么事都先看人脸色——不但自己很有主张，甚至还有些泼辣。

    黎睿再回来的时候，萧沐已经在小丁的“强迫”下被上完一层药又换过一批纱布了。小丁站起身来，叉腰站在萧沐身边递给他块干毛巾，嘴里兀自像个老妈子碎碎念个不停。

    萧沐疼归疼，已经比先前要好些，含有薄荷成分的止血药开始缓慢地发挥作用，他脸上也逐渐有了放松的表情。

    黎睿的手在口袋里攒了攒，那瓶没来得及给的云南白药，还是没来得及拿出来。

    那就算了，他豁达地想。

    以往每回作妖的时候，黎睿都有点大boss身居幕后呼风唤雨的爽感，现在难得想要“从良”，老天爷显然并不赏脸。

    也许自己生来就是要做boss的，黎睿安抚自己道，心软放生小白兔什么的，始终还是太违反人设了，别说自己觉得别扭，恐怕放在电视剧里都要被观众骂成强行洗白吧。

    ——整件事从遗憾到释然一共花了黎睿3秒钟时间。3秒钟后，他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车，把那瓶药二度丢回了何斌手里。

    何斌莫名其妙地抱着药瓶，忽然觉得这药怎么那么像怀春少男手里的玫瑰花，屡屡将送未送欲语还休，却最终还是烂在了当事人手里。

    他于是犹豫要不要把刚得知的坏消息告诉这位失恋的怀春少男，毕竟黎睿在自我保护模式开启的时候，情绪是有点难以预测的。

    “唔……睿哥，刚才朋友圈看到了个消息。”思忖片刻何斌决定还是老实交代，因为错过时机分分钟可能被骂得更惨，“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消息？”黎睿已经坐上了后座，双目半闭，根本懒得再睁开。

    何斌只好把消息朗读出来：“江恺……江恺入围了东京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

    果然，黎睿的眼睛倏地睁开，那力度像是一下要把何斌的脸给瞪穿。

    别人的好消息就是黎睿的坏消息，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尤其那个别人还是黎睿真正意义上的对手江恺。

    “你……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何斌递过自己的手机。

    黎睿接过手机，手指疯狂运动，接连刷了几屏的朋友圈内容。几个圈内媒体率先得到了消息，已经发文字状态公开表示恭喜。黎睿不信邪，立刻换自己的手机上微博搜索关键词。果然，同样的消息也从多个渠道出现，其中有几条还是官方报纸的网媒。

    看来，江恺得到提名的消息的确不是谣言。

    “不可能，他前几次去电影节都是跟着剧组蹭的，连媒体都吐槽说外媒压根不认识他江恺是谁，怎么这么快就提名进了a类？”

    何斌小心猜测：“听说他的新戏《侠道》是个武侠片，是不是这种类型老外看不懂，所以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呀？”

    黎睿摇摇头。他知道江恺的新戏是什么内容，那跟问鼎奥斯卡的《卧虎藏龙》不一样，是个近代武侠，故事不太主流，调子也有些灰暗。偏偏导演还对这个风格非常坚持，所以一度被人怀疑拍出来也不能在国内大范围放映。

    也正因如此，当初这剧本递到黎睿手上时，才被他以片酬不合适而拒绝。

    武侠片要提前进组练武，加上拍摄前后得花去半年，这样的时间足够黎睿拍两部剧或者两部商业电影了，怎么算都不符合效益。况且《侠道》的导演之前又没导过故事长片，处女座能不能一炮打响，黎睿当时也十分怀疑。

    但江恺就不怀疑，他冒了黎睿不敢冒的险，最后，也获得了黎睿求不得的奖项提名。

    黎睿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自从进了这劳什子剧组就没一天消停过，天天净是些糟心的事情，偏偏自己又被戏绑着，对外面的事情只能干瞪眼。经纪公司跟个花瓶似的，每到这种关头就开始装大死，当下黎睿真是立即炒他们鱿鱼的心都有了。

    但这回黎睿似乎料错了，就在他内心咆哮不止的当口，兰姐的电话竟然来了。

    黎睿接通电话，却不是很有耐心应付：“喂兰姐，现在忙着呢，马上拍下一场了。”

    兰姐压根不上当：“微博看了吗？”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邵韵兰从前一再避免在黎睿面前谈江恺就是怕前者逼逼转型的事情，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聊起，真是让黎睿意料之外。

    “看了。”黎睿的声音有气无力，“江恺进了东京电影节嘛。”

    “不是这个。”邵韵兰语速很快，听得出也同样充满焦虑，然而能让她焦虑的事情显然与黎睿在意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之前给你安排的‘金雀奖’最佳男主角提名被人在网上造谣说买奖了。暂时没查出来是谁做的，但肯定很快有媒体会来联系你，给你电话是通知你做好准备，被问到了也不要慌张。记住，不要随便回应，我们的口径就只有两个字，造谣。”

    蜂鸣的声音从左右两耳中传来，黎睿的脑筋瞬间空白。

    江恺被提名a类影展，……而自己，被爆料在野鸡电视节买奖？

    这个差距？未免也太讽刺了吧？

    现实夸张到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十五年前，12岁的黎睿还在片场教13岁的江恺怎么演戏，一转眼人家都顺利从童星的标签里毕业了，当初一马当先的黎睿却还在原地踏步，永远停留在当年的高峰里裹足不前。

    黎睿努力放慢呼吸，呼气吸气反复了三四个来回，这才对着电话说：“那事实呢？”

    “什么事实？”兰姐明知故问。

    黎睿固执地问：“我们有没有买奖？”

    “反正你记住，不论谁问你，口径一律都是——造谣。”兰姐斩钉截铁，“至于真相，那不重要。”

    “啪！”黎睿当场把手机往车里一砸，脆弱的平板机径直撞向车门，屏幕碎成一片蛛网。

    撒谎，暗箱，贵圈两大罪名，他一下就给扣俩。

    赵岩的电影合约还没签，导演当初与黎睿把酒言欢，曾醉眼朦胧地说，虽然外界都对黎睿的演技有争议，但在他看来那不是个事儿，演技发挥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他有信心把黎睿的戏调好，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黎睿当时顺着他的话头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就选中了自己，赵岩曾真诚地看着他的双眼回答，因为你爱惜羽毛，没有那么多糟心的黑历史。

    黎睿当时无比庆幸自己一直以来的公关有了回报。兰姐常说他神经过敏，但事实证明，多年的过敏还是积累下了不少成效。甭管圈内怎么评价，至少在公众看来，他黎睿从没有行差踏错的前科。

    《夺宝任务》的原作是个大ip，男主又是个大英雄，本来就是块硬骨头。导演说的虽是醉话，却也是真话。越是大ip越是要对舆论负责，在选角的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周到——宁可默默无闻，不可臭名昭著。这是赵岩导演当时的原话，现在黎睿想来，却是一语成谶。

    买奖的消息一出，且不论真假，自己和这部大作，就算是彻底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