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7.黑你的底气

    “好看吗？”

    一分钟后，黎睿笑眼依旧，嘴角却是禁不住微微抽搐。

    “哈？”萧沐一脸迷茫。

    黎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沐。刚才他拍床邀请不过是意思意思表示客气，没想到萧沐当真走了进来，对准黎睿拍打的床边一屁股坐下。

    黎睿后脑登时一麻，当即傻了。于是两人就在不足一尺的距离下，开始了大眼瞪大眼的尴尬。

    片刻沉默之后，黎睿终于对眼前局面忍无可忍，在他看来萧沐如果不是脸皮极厚城府极深，就一定是个随陨石掉到地球上的外星人。

    “我是说，我好看吗？你都看了一分钟了。”黎睿仍然保持礼节性的微笑，这已是他最后的涵养。

    萧沐这才发现这么样坐陌生人床上四目相对的确太奇怪了，连忙起身：“哦哦哦，对不起。”

    可他心里也犯嘀咕，明明是你邀请我坐的，怎么看表情倒像是被我侵犯了似的。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黎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坐皱的被褥，想起两人在机场厕所的初遇，试探道，“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话想跟我说？”

    萧沐点头：“啊是，我是有话想说。”

    黎睿的心头一紧，目光瞬间如鹰隼般锐利。

    萧沐心中也是一震，心道都说黎睿演技僵硬目光呆滞，可看刚才这一下眼珠转得那灵活劲儿，不应该啊。

    “什么事？”黎睿表情一现即收，又恢复了那张宝相庄严的面孔。

    “唔，是这个。”萧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链，上挂一个银色翻盖盒式吊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并不怎么值钱，就像是夜市小摊上几十块钱一条的廉价货，“我在台上捡到的，当时太混乱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后来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是他们的，所以我就猜……会不会是黎老师你的。”

    黎睿一把抢过银链：“你打开过了？”

    萧沐：“没有啊。”

    黎睿把链子往枕头下一塞，这才捡回魂儿似的松了口气：“……谢谢。”

    “不用谢，”以两人今时今日的微妙关系，单独相处还是难免尴尬，萧沐交出东西便觉得浑身一轻，立刻起身告别，“那……那就我不打扰了。”

    “真没别的事了？”黎睿却忍不住试探。

    萧沐一脸莫名：“什么事？”

    黎睿看他表情当真不像是作假，老实说，单看萧沐的样貌和他的举止就完全联系不到一起，而看他的举止又和他的文字想不到一块儿去。这么斯文乖巧得甚至有点儿愣的人，下笔怎么能那么狠毒阴险不留情面？

    于是他眼神一飘，又打起了歪主意：“不赶时间的话就坐下聊聊呗，听说导演在定妆现场被你的演技给折服了，我也好奇得很。不如趁着有时间咱俩一起对对词？也好提前熟悉一下，为后面的戏培养一下默契。”黎睿目光真诚语气恳切，看上去真是一副德艺双馨的样子。

    萧沐只觉得这邀约十分突然，可他一个后辈又不好无故推辞，只有难为情地走回沙发边坐下：“额，不知道黎睿老师……想对哪段？”

    黎睿掏出剧本，丢到萧沐面前：“你选吧。”

    萧沐翻开，一股浓郁的十三香风味顿时萦绕鼻尖。他侧了侧头，忍住满腹疑惑，片刻后合上剧本又还了回去：“还是您选吧，我都可以。”

    黎睿惊讶：“你不会都背出来了吧？”

    萧沐惭愧：“只、只是个大概，有上下文提词才行。……这本子写得挺好的，逻辑很顺词也不怎么拗口，虽然是民国戏，用语倒都比较通俗。”

    黎睿头皮一麻，心道装，继续装，我就没见过现在拍戏还有谁能把一整本本子都记下来的，这猪鼻子插大葱，装到爷面前来了。

    “要不要给你点时间准备？”黎睿微笑。

    “麻烦稍等。”萧沐闭上眼，浓密的睫毛格外瞩目，他气归丹田深呼吸了三次，末了睁开，如同过招前的武林高手，目光炯炯，“可以了。”

    “开始。”黎睿也被燃起了斗志，他把剧本往床上一摊，哗哗翻动，选中了一页，一板一眼地念将起来，“好，第五集第13场，‘哈哈，外头的空气新鲜吧。乔老师，你终于重见天日，不该对我表示一下谢意吗？还是说，巡捕房的牢饭你还没有尝够？’”

    萧沐：“‘孙探长，查明案情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之职，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谢你。既然两不相欠，乔某就此告辞。’”

    这一场讲的是乔麟头一次被孙如怀抓捕入狱，又被洗清嫌疑放出来的一幕，萧沐的语气傲慢而不失尊严，的确表现得恰到好处。

    黎睿：“第23集第20场，‘等等！即便这案子与你没有关系，也还没有水落石出，难道你不想找出真相吗？’”

    萧沐音色凛然：“‘我说过，孙探长。查案是你的事，与我一介庶民并无相干。’”

    黎睿继续：“‘如果我说育英女中的这件案子与十年前公董局董事宅邸外的凶案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呢？你确定与你还是没有关系？”

    萧沐原本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双膝并拢双掌搁在膝头，闻听此言，浑身都是一震，手指颤抖着，渐渐攥紧成拳。在他看向黎睿的目光里，蓦然有什么凝聚成刺，锋利地激射出来。黎睿对上那目光，竟无意识地一闪，后脑磕在床板上，把何斌都吓了一跳。

    “睿哥没事吧？”他赶忙上前，却被黎睿大手一挥，用力推开。

    “没事。”黎睿的脸微微泛红，他是绝不肯承认自己竟被对方的眼神给煞到了，急匆匆地翻动剧本，直跳到第二十集前后。

    “‘乔麟。’” 黎睿的嗓音与先前不同了，他的音色本来就浑厚磁性，这下卯足了劲儿，一瞬间就显出几分巨星风采，“‘你想清楚了，真的不再查下去？’”

    萧沐半低下头，蹙眉，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他抬起头来：“‘我已经决定了。’”

    一瞬间的情绪转换，精准，到位。

    再抬眼时，萧沐眼中已盈盈带泪，却稳稳地把泪水压在眼眶里，透出比悲伤更凝重的坚决。

    “‘如果这辈子必须要辜负一个人，我宁愿那个人是我自己。’”他说完，一颗细小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不知为甚，黎睿的心脏瞬间被重重磕了一下。

    如同方才磕到床板的那一下，疼痛猝不及防地，随着眼泪重击他的心脏。他的大脑长久停滞了，“嗡”的一声蜂鸣从耳畔响起。

    何斌似乎在旁边说了什么，可是他根本听不见。

    眼前的萧沐仍在戏中，“乔麟”决定放弃追查育英女中的凶案真相，也就是放弃追查杀害他姐姐的幕后真凶，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大，可能会让贾晓芸无辜卷入受到牵连，所以他宁愿选择辜负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到她。

    心如刀割般的痛楚都藏在那双水光盈盈的眼里。黎睿头一次发觉一双眼睛能说的话原来这样多，千言万语，让他解读不尽。

    “睿哥，睿哥？”眼前两人这么相对无言干瞪眼，让何斌都觉得尴尬了，于是大着胆子去推黎睿，“睿哥你还好吧，头很疼吗？”

    “啊，哦，嘶……你这么一说，的确头又有点晕了，不行，我得再躺会儿。”黎睿回过神来，抽了口冷气，这才摸着后脑慢慢躺下去，不忘冲沙发上瞥了眼，““萧沐，不送了啊。”

    萧沐也刚刚从戏中抽离，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两天眼睛发炎，动不动就容易流泪，方才眼睛睁得久了点，果然泪水就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流得及时，还配合着剧情，并没有露馅。

    他恭恭敬敬地起身，鞠躬告别：“那……黎老师，我先告辞了。”

    “嗯。”黎睿的声音在被窝里，有气无力。

    房门刚关上，天鹅绒的枕头便一下脱离床铺，飞砸到门上。

    黎睿已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他脸色岂止没有体力不支，双目炯炯，简直能喷出火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信邪地飞速翻动剧本，“这一定是巧合，乔麟的场次有多少？是不是戏份太少了，所以一下子就能背出来？这小子之开机前多久开始准备的？是不是有人给他偷拿剧本了？还是说他跟编剧根本就认识？”

    何斌看不下去了：“睿哥，其实……他演得真挺好的。”

    黎睿：“你说什么？”

    何斌：“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剧组里都这么讲。听说定妆那天，编剧看到他的戏都哭了，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像乔麟，就像她脑子里钻出来的一样。”

    “还钻出来，乔麟是贞子吗？”黎睿翻了个白眼。

    “哎，就、就那个意思嘛，你懂的。”

    “懂个屁！”黎睿胸膛起伏，简直要气炸了。但是他汹涌澎湃了半天，心如擂鼓快马加鞭，也反驳不出半个字来。因为他知道，何斌说的根本是对的。

    萧沐的演技有目共睹，甚至这样的人狠批自己废物也是理所当然。与萧沐相比，黎睿的演技就是儿童剧级别，浮于表面，毫无深度。

    正是因为如此黎睿才更加生气。萧沐不像段语辰，不是异想天开痴人做梦，他身上有本事有底气，让黎睿感到威胁，也感到恐惧。

    “告诉制片，我明后天都起不来了。太过劳累，需要休息。”黎睿说完，把自己一头闷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