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居高临下地坐在大殿上, 声音如同远山洪钟,“这次的考核名单, 嵇灵玉,你可都从中挑选出来了?”
对于朝廷来说需要更多的是贤臣, 所以他对这件事也是十分的重视。
“回大王,共选出五人。”嵇灵玉走上前,目光淡淡。
听到这句话, 沈魁忍不住走上前,带着质疑的目光向男子看去, “这么多人, 你只选出五人未免太过严苛啊?”
往日推举出来的人才从未有过如此严苛的考察, 而这次,却只选出五人,这样来说也算嵇灵玉对官员推举出的儒生的一种质疑。
“大王,灵玉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魏国,考核严格, 是因为朝中不需要散逸无用之辈, 您从民间挑选能人, 是为了选出得力干将,并不是充数。”嵇灵玉觉得不能因为朝廷中急需人才而滥竽充数,尽管得罪地方官员,他也依旧会这么做, 这就是他的为官之道。
“大王, 这批儒生中, 颜之卿德才兼备,而嵇灵玉却将他从入选名单中剔除,难道没有丝毫徇私之意?”颜之卿不在名单中,沈魁对他充满了敌意,甚至觉得他是公报私仇。又因为之前他亲自拉下脸向嵇灵玉送礼,本就对他十分的不满,如今更是加深了成见。
嵇灵玉神态自若,“颜之卿医术高超,可微臣派出染上鼠疫之人前去试探,他却并未医好此症。”
虽说城中的百姓对颜之卿感激涕零,但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嵇灵玉,你如此做难道不是强人所难,鼠疫又岂是能常人一朝一夕能医治好的?”沈魁的面色铁青,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男子,似乎忘记了玄月的存在。
嵇灵玉坦然地一笑,“沈大人,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这是他出的题目,他又怎么会对这些不了解。
“我曾查过颜之卿给他们配的药方,是由野麻子、川芎、菖蒲等止痛,宁神的药物,这些东西只能缓解疼痛,产生短暂的兴奋,让人产生大病初愈的错觉,治标不治本,为了应付考试急功近利,瞒天过海,这样的人又怎能让他进王宫做医官?”
即使治不好,也不应该用谎骗的方式,让百姓对他称赞连连,声称华佗在世,给予了那些人希望,实则只是让他们感觉不到疼痛麻痹了神经。
玄月听他说着前因后果,也极为认同他的看法,“嵇灵玉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依寡人看,颜之卿弄虚作假不配做一名医官。”
这样弄虚作假的医官,若是进了太医署,也同样用这样的办法为宫里的人医治。
看到大王站在他这一面,沈魁皱着眉,“大王。”
“寡人已经做了决定,你不必再多言,都退下吧。”玄月听不进沈魁的话,他挥着衣袖离开了大殿。
目的落空,沈魁目光如同火焰熊熊燃烧,他正过身子冷笑道:“嵇灵玉,你真是好手段,难怪不收我的东西,就是想在大王面前表现自己。”
他以为是嵇灵玉设下了圈套,让颜之卿踩进去,然后让大王丧失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如此一来,沈魁恨透了他。
“沈大人,我说过,我本就不会做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去拿,绝不徇私也不贪脏。”嵇灵玉说过,他绝不会徇私舞弊,所以他不会有半点包庇之心,至于对付沈魁他从来不屑如此。
到了黄昏,樊玥听见了马蹄声便兴匆匆地走到了门口迎接,可男子脸上并未挂着愉悦地笑容。
她眨着眼睛,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公子回来了?这是我亲手做的羹汤,你要不要尝尝。”
“你不用无事献殷勤了,颜之卿没有入选。”嵇灵玉只是冷冷地看一眼,他本不想得罪任何人,没想到今日得罪的是他最好知己的父亲,他如今心乱如麻只想回书房安静片刻。
樊玥见状,不禁追问,“这是为何?”
“我说过他不配当官,而且他没有资格入朝为官,没有通过考核。”嵇灵玉有些疲惫,他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樊玥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可是人人都道他好,那是有目共睹之事,到底因为什么事让你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了,明明知道嵇灵玉这个人铁面无私,也绝不会因为自我的心情将颜之卿从名单中剔除。
嵇灵玉扬眉,脸上的神情喜怒难辨,“你认为我对他有偏见?”
这样的他樊玥没有见过,他就如同一座寒冷的冰川。
“沈魁再朝堂上如此为他说话,你敢说颜之卿从未私下贿赂过他吗?”
他一直怀疑颜之卿的为人,此次鼠疫更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能力不足可以弥补,可若心术不正又当如何?
“那是因为……”樊玥欲言又止,她不能说出颜之卿和沈大人的关系,毕竟这是他们的家族隐私。
她低下眉,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强硬,“不管如何他的医术精湛,卓荦超伦,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不能因一件不实的推测就怀疑他。”
她的心中也没有底,因为先前他与樊凝串通一气的事,她就已经对颜之卿有所看法。
嵇灵玉目光骤冷,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我是考官,他能不能入选由我说了算。”
就在他离开书房后,樊玥看到桌上的一张药方,便拿到医馆询问,知道实情的她心中对嵇灵玉充满了愧疚,又想起颜之卿为了私利,不惜骗那些无辜的百姓。
沈府,沈魁在房中左右徘徊,又不禁怪怨道:“你怎么能开止痛之药给患上鼠疫的那些病人,今日嵇灵玉向大王说明了此事,大王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经过这件事,大王恐怕更加信任嵇灵玉,而要疏远他,颜之卿是他推举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难辞其咎。
“那些患上鼠疫的病人,果真是嵇灵玉派来试探的,真是可恶至极。”颜之卿并未反思,反而对嵇灵玉深恶痛绝,认为背后的事都是他一手操控。
“他同冯筠的脾性真是一模一样,你这次算是栽在他手上了。”沈魁以前对嵇灵玉并没有太深的成见,可这次算是成了死对头了。
晌午,管家通传有人来找颜之卿,他二话不说便向沈府大门走去,看到熟悉的背影,颜之卿展颜,“玥儿,你找我?”
没想到樊玥转过身,便将药方砸在了他的身上,声音凛冽地问道:“这可是你医治鼠疫病人的药方?”
“又是那个嵇灵玉跟你说的?玥儿你听我一句劝,离开那,那个嵇灵玉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他心思狡诈,我怕你会吃亏。”偏偏颜之卿对嵇灵玉已经抱着很大的敌意,所以就将此事也联想到他的身上。
樊玥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颜大哥,分明是你做错了事,你为何还要责怪公子,他也是为了你好,做人怎可以事事都想着去走捷径。”
颜之卿听到她口口声声都是替他说话,神情便有些不耐烦,“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如此替他辩解,他是不是许诺你什么了?”
他甚至怀疑,怀疑眼前的女子和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樊玥撇过头冷笑,“他什么都没有许诺我。”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就是这样下作,爱慕虚荣之人。
颜之卿又不假思索地问道:“那就是你喜欢他?”
“颜大哥,你真是执迷不悟,你告诉我你的医术到底是谁教你的?我想他教你并不是让你去害人的。”樊玥不想回答他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宁可相信这些事是有人指使他做的,也不愿相信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一直都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话倒是真的,颜之卿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擅长医术也精通用毒,年纪不大,性子却古怪至极。
樊玥沉吟道:“这个方法也是他教你的?”
“不错,面对鼠疫的病患我束手无策,只有去求他帮助。”
颜之卿确实书信给他求助,他回信也出奇快,就好像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樊玥听着也对那人产生了怀疑,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个教他方法的人一定是居心叵测。
庭院姹紫嫣红,荷叶如同巨大的翠玉盘托出一朵朵粉色的花苞,少女扶着老者在池边小心翼翼地走着,“太公,你看池里这些荷花都开了。”
冯筠笑容可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凝儿,你也同这些花儿一样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太公这些年虽未同你住一起,但如今能见到你长那么大,也是无比欣慰的,嵇灵玉那小子我从小看着,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若你没有意见太公就同他去说。”
别人他都信不过,也不放心托付,唯独嵇灵玉他知道他的为人,又将他一直当作亲人,所以是他心中最好孙女婿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