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齐椒只能认栽, 他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一早就看破了, 然后再府里等着我上钩。”
嵇灵玉这是在守株待兔,只是这只兔子果然乖乖地跳了进来, “你就是抓着使节根本就不会记得进贡物品的数目,所以在从中做文章,伪造并增加了宝物的数量, 想陷害我私藏进贡物品,不过你绝不会得逞!”
从一开始他进太行台对他最和善就是齐椒, 只是也证明了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太行台中那么多人看懂楚国的文字, 你却为何偏偏怀疑是我做的?”齐椒仍不愿服输, 明明这件事可以做的天衣无缝,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何处露出了马脚。
嵇灵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早就察觉使节有意隐瞒过敏一事,扬言自己只是水土不服,私底下调查了你同李宣茂的关系, 他被革职后你给了一大笔银子作为补偿, 我想此事必然也同你脱不了干系。”
他早就想过李宣茂是被人利用, 不然为何大王还未发落李宣茂之前,使节便提前得知了这一切,因为有人在背后收买了他,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椒。
“这两件事我已如实禀明大王, 延尉局的人很快便会过来, 不过不是来抓我, 而是冲着你来的。”嵇灵玉轻舒了一口气,背过了身,朝堂之上风云诡谲,而他只为自保。
齐椒被延尉局带走,今日的事也算有惊无险,樊玥向男子投来了一个释然的目光。
嵇灵玉见她紧盯着自己,转过身局促地问道:“为何用如此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分明是自己害羞,非要说成是樊玥用古怪的眼神看她,樊玥也不想戳穿他,摇着头无可奈何说道:“在公子眼中是不是猜不透的东西,就都是古怪的、心怀不轨的眼神啊?”
今日若非嵇灵玉,她也不能化险为夷,樊玥以为经过这件事能同他完全解开心里。
“我只是想提醒你,咱们扯平了。”嵇灵玉面无波澜,双瞳似水,他总是碍于面子却在不得已时打破常规。
樊玥疾步追了上去,撅着嘴似乎极为不满,“扯平了,原来你也有欠人人情的时候,之前说我是什么别有用意,攀附权贵的是谁呀?”
嵇灵玉愣了愣停下了脚步,原来她还在对此事耿耿于怀,“当初是当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是自然,话都给公子一人说完了,玥儿还能说什么呢?”樊玥给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石椅上。
嵇灵玉也跟着坐下来,嘴角带着一抹澄澈的笑意,“你不是向来胆大?”
既然她这样说樊玥也不应该客气,她坐直了身子,坦言道:“那我可说了啊,咳咳……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不想吃腌菜和肉酱了,我把那些还给公子,公子可不可以给我准备件礼物?”
既然他愿意樊玥提要求,那要一个小小的礼物也并不过分,虽然以前也未过过生辰,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而现在连家也回不去了。
腌菜和肉糜都是他送去的,现在她却用这些东西来和他换礼物,嵇灵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再用我的东西和我谈条件,这怎么说你也是不亏啊?”
“那这世上谁会做亏本的生意嘛。”樊玥吐了吐舌头,笑如春风一般灿烂。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嵇灵玉有几分失神,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女子的眼神,生怕自己被她看出异样。
“看在你方才险些吓到的份上的份上,本公子就满足你的提议,作为安抚。”
这一次嵇灵玉没有再反驳,反而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没想到两日之后,子衿果然捧着木质的方匣来到樊玥的住所,他笑眯眯地进了门,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羡慕的神情,“这是公子让子衿送来的,公子还是第一次送人生辰礼。”
樊玥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匣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就说日后他的生辰玥儿也会铭记于心的。”
她坐下来摇了摇盒子,看到身侧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咦,你怎么还不走啊?”
子衿乐呵呵地回道:“我们公子说了,一定要看到你看到礼物的样子,再回去向他汇报。”
樊玥随手打开了盒子,又将里头的珠子取了出来放在了他的手中,淡淡地说道:“东西我很喜欢,我收下了。”
少年惊诧地看看手中的悬黎,一时不知如何安放,从未有一个人放着稀世珍宝不要,而选择一个毫无价值的木盒。
“樊玥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悬黎,可是稀世珍宝,是当初公子参加鄢都城最大富商举办的诗社拔得头筹才得到的,前些日子朝公子问他讨要他都没舍得拿出来。”
结果樊玥看都没有看那珠子一眼,反而将盒子捧在了手心当作了宝贝,“不就一个破珠子,我还是觉得这镂空菊纹木盒好看。”
子衿无奈,只好回来告知了嵇灵玉,听到此事的嵇灵玉并未惊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郑人买椟还珠,她是舍本逐末,真是没有眼力见,愚昧至极。”子衿觉得她是没有眼光,不识真正的宝贝,反而将木盒子作为宝贝。
话音刚落,嵇灵玉低声斥道:“子衿,闭嘴!”
月色微凉,小窗洒进一缕银辉,窗外清风拂来,兰香阵阵,沁人心脾。
男子穿着月牙色的长袍,站在门前,月光将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边,他如降落人间的神祇,完美的如同幻境。
“为何要舍弃悬黎,却对这个小匣子爱不释手?”
听到声音的樊玥也并未回头,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因为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问公子要礼物,并不是在乎这件东西的贵重与否,因为你一直以为我是贪慕虚荣之人,若我当真要了这颗悬黎,公子又会如何看待我,如此做只会证实了你对我的看法。”
嵇灵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公子在试探我,试探我到底是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一个礼物的价值不在于是否贵重,悬黎是公子心爱之物,樊玥不会夺人所爱。”她本以为经过这一次,他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嵇灵玉并不是一个和任何人能敞开心扉的人,即使做了那么多,他还是会有防备之心,这不知是否与他经历过的事有关。
少女走上前,杏眸干净而明亮,她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恳求,“公子证明了心里的想法,日后能不怀疑樊玥了吗?”
嵇灵玉第一次见她软下口气的样子,只是还未作答,冯府的人已经到了府上,“公子,冯大人邀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天色已晚,冯筠这时候让嵇灵玉过去,想必是遇到了极为伤神的难题,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转瞬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着少女说道:“你随我一起过去。”
方才的话嵇灵玉必是放在了心上才会要求让她与自己同去,就这样二人坐着冯家的马车来到了冯府。
经过花园时,本在亭中乘凉的冯凝听到了动静,向刚进府的两人望去。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可樊玥并没有将她认出来,而是同嵇灵玉一起行了一个礼,又向清池的方向走去。
冯凝收起了笑容,攥紧了双手,万万没想到樊玥竟然会同嵇灵玉在一起,她的目光由错愕一点点转成怒意和嫉妒。
池边,蛙声不绝于耳,年迈而清瘦的身影踽踽在池畔,嵇灵玉轻声地问道:“老师这是有心事?”
冯筠转过身笑容和蔼,“这么多年没想过来了,没想到你都能看透老夫了。”
“老师虽不将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可是您每每惆怅之时总会来回在清池边来回踱步叹气。”这或许也是他释放心事的一种方式,嵇灵玉认识他那么多年他的性情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冯筠佯装生气的样子,喝道:“你小子胆大妄为居然敢揣测起老夫的心思了。”
嵇灵玉知道他是在玩笑,屈身作了一个礼,又问道:“弟子不敢,还请老师明示。”
“大王并不想将雀灵公主下嫁楚国,整日为此事而闷闷不乐,公主若是不嫁那就关系到两国的盟约。可公主如今以死相逼,口口声声说要做一个庶民。”冯筠担忧的是大王为了公主做出傻事,意气用事,拒绝了这门亲事。
此时樊玥在一旁站不住了,她迟疑向前挪了两步,试探地问道:“不知小女子可否问大人一句话?”
冯筠知道她为嵇灵玉化解过危机,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说下去。樊玥见状,问道:“徐冲威可有见过雀灵公主的芳容?”
冯筠沉吟道:“这自然没有,就算见也只是画像而已。”
樊玥目光泠泠,又继续问:“那楚国大王可有见过啊?”
冯筠眉头深锁,沉声说道:“楚王远在西北,更不曾见过公主。”
三人在池边谈话,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站在芙蓉树后的女子,她的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夜色下格外妩媚神秘,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