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观战了，希望有所领悟。”送行人轻叹一口气，脚尖轻轻点地，再出现之时已经是身在水上的一片枯叶上了，接着再以枯叶为借力点，跃到了一根枯枝上。
仿佛是达摩一苇渡江。
“那么，托少君的福，我去杀水妖了。”黑杀星朝李央笑了笑，直接踏在水面上快步行走向远方，但水面却只是轻轻泛起波澜，仿佛清风拂过。
凌波微步，踏水而行。
从黑杀星这一手就看得出来，他的武道境界确实强过送行人，不愧是准备冲击道台境界的强者。
针婆则拂过乾坤袋，拿出一套玉杵臼和刚才的赤棠草，先是将玉臼放到一处石头上，再将赤棠草放到臼里，盘膝坐下，挽起袖子，开始用玉杵细心研磨，赤棠草鲜红的汁液流出，浓郁的熏香扩散开来，就仿佛是一个普通的老婆婆在捣药。
针婆要留下来主持其他杀手的交流。
李央心念一动，黑白气龙凝聚而出，轻吟一声，俯首在李央面前，李央迈步走上气龙，气龙一摆尾，就飞上天空。
李央盘膝坐在气龙身上，从乾坤袋中拿出之前和黑杀星、送行人交换得来的势力情报，开始观看。
武道这一点很麻烦，记载东西还要靠文字，仙道很多时候不靠文字，而是直接隐藏信息在载体上，注入神念，马上就可以得到信息，效率高得多，比如记载了“画皮”的那幅人皮画。
送行人应该确实是经常呆在魔都，情报比黑杀星详细一些，但两份情报大体上差不多，只是送行人的情报多了一些细节。
送行人把十仙门八武宗这种有道台三层高手坐镇的门派称为“一流势力”，而有道台二层高手的势力称为“二流势力”，连道台二层高手甚至道台一层高手都没有的，那就是“三流势力”。
因为对送行人这种高手来说，普通的道基境界随便杀，至于道台一层，确实是打不过，但未必跑不掉，所以干脆划分到一起。
至于道台二层，以李央自己为例，这种级别的高手隔空传递神念都能把李央打得半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魔都的一流势力只有八武宗中的方家，方家统治华南多年，势力范围以魔都为中心辐射，但势力范围大也意味着要管的事情多，现在天地大变，华南四处起火，方家是焦头烂额，连中心魔都都只能交给下属宗门龙象门来暂管。
按送行人的记载，龙象门对方家一向忠心耿耿，很多时候可以全权代表方家，因此送行人之前才会跟李央说龙象门的承诺可信，因为龙象门的承诺就相当于方家承诺。
二流势力则是隐杀、方仙道、太平道、龙象门、画意宗。其中仙道势力是画意宗、方仙道、太平道，武道势力则是隐杀和龙象门。
画意宗据说是梁朝的张僧繇留下来的道统，唐朝的画圣吴道子将画意宗发扬光大，以画入道，门中弟子大部分时候在四处游历，参悟“江山入画”的境界。
方仙道是诸子百家中阴阳家的邹子留下来的道统，在漫长的岁月中更名为方仙道，但行事比起春秋战国的阴阳家据说没有太多变化。而太平道则是三国时期号称“大贤良师”的张角留下来的道统，据说巅峰时也是十仙门级别，但在张角陨落之后逐渐衰落。
隐杀不必多说，龙象门修行的则是一门“龙象般若功”，据说来自古天竺。
三流势力太多，送行人只列举了较强的一部分。
它们分别是虎拳门、云中门、神枪门、桃花庵。
虎拳门和神枪门属武道，云中门和桃花庵属仙道。
值得一提的是桃花庵是明朝的唐伯虎留下来的道统，据说唐伯虎晚年看破红尘，开始修道，大限将至之际，留下道统，去寻访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后来不知所踪。
李央目不能及的远处，断桥附近，波涛汹涌，一波波巨浪冲击着城市的废墟，许许多多房屋沉没在水下，仿佛是琥珀里的生灵，美丽，却失去了生机。
天空已经暗沉下来，时而有电光闪过，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似乎随时有暴雨要倾盆而下。
长右正在与一个中年人、一个老者对峙。
中年人身着立领连袖唐装，穿着布鞋，梳着中分头，留着八字胡，五官硬朗，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一个美男子，但此时却是面色阴沉。
老者须发皆白，峨冠博带，身着紫袍木履，腰间佩玉，是战国时稷下学宫的祭酒服。
这个老者面容清癯，眼中隐隐有阴阳二气流转，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气度。
以一对二，长右却依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游离，似乎是在追思往事，又似乎是在感悟天道。
中年人是龙象门门主张龙变，老者是方仙道道主邹春秋。
“长右，你现在的境界也就是道台二层，跟我们一样，你还敢如此托大吗？”中年人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回荡在天地间。
长右这才将目光投过来，轻轻叹了口气，说话时像是在吟唱古老的歌谣，带着沧桑和奇异的韵味：“你们这样的实力，放在过去，我吹口气就可以杀死。即使是现在，四海变化，我的境界跌落，你们依然远远不够看……”
“要知道，道台二层和道台二层之间，差距也大得很……”
长右语气平静，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中年人没有答话，身形一闪，出现在长右上方，居高临下，一记直拳打出，背后浮现出金龙虚影。
金龙怒吼一声，冲向长右。
而这记直拳仿佛重炮一般，使得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要承受不住拳劲，虽然是直拳，却虚虚实实，浮现出许多虚影，仿佛有着龙的种种变化。
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飞龙天舞！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金龙和拳劲，长右只是轻轻摇头：“沧海横流，乱世的漩涡，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伴随着长右的言语，一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水面突然凹陷下去，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旋转着，在昏暗的环境中仿佛一只长着巨嘴的怪兽，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水面上的断木、建筑残骸，甚至还有一些水妖、人类，像被一只巨手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往漩涡里去，在漩涡里没转几圈就被漩涡拉扯成碎片，粉身碎骨。
天空中的云也因为漩涡的拉扯而变化，风云变幻，聚拢向漩涡的上空，似乎要从空中被强行拉到水中。
这个漩涡像是黑洞，散发吸力，撕碎一切接近的物体。
漩涡旋转着移动到金龙下方，吸力迸发，金龙哀鸣一声，身形扭曲，挣扎着，但是没有用，被强行从空中拉扯到漩涡中，撕成碎片，金色的光点四散。
漩涡再一移动，突然出现在张龙变下方，要把张龙变也拉扯到漩涡中撕碎。
张龙变神色剧变，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怒吼：“梯云纵！”
他在空中猛地一蹬，违背物理规则，凭空借力，身形已经离开漩涡上方，但漩涡突然偏移，吸力拉扯他的右手，要使得他坠落。
一旦坠落就会被撕扯成碎片。
张龙变只得再次使用“梯云纵”，以气为梯，凭空借力，才摆脱漩涡的范围，但他的身影重新浮现在天空上方时，右手已经呈现出一个怪异的扭曲，无力地垂落，显然是因为吸力而骨折了。
但张龙变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武道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虽然做不到传说中的“滴血重生”，但骨折这种伤势，半个时辰就可以自行恢复，只是长右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多多少少对战斗有影响。
长右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漩涡悄然散去，长右的声音再次响起：“风雨晦暝，长夜将至……”
长右的话语似乎带着一种魔力，隐隐有“言出法随”的味道。
长右话音刚落，大片大片的乌云就聚拢来，遮天蔽日，彻底挡住了太阳，天地间再没了一丝光亮，无尽的寒意在深沉的黑暗中扩散开来，天地间仿佛进入了永恒的长夜，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光亮和温暖。
长夜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