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两个人,满手提着大包小包,张尘更甚,还扛了两箱重庆火锅底料,沈泽筠觉得已经太过夸张了,但张尘还恨不得把家里全部东西都扛过来。
一上电梯,张尘双腿就开始打颤,如临大敌一般,做了几次深呼吸,嘴里还念念有词。
沈泽筠按下十六楼,“记得千万别在我爸面前提我妈。”沈母三年前死于车祸,沈父一直放不下这个痛,沈泽筠也没敢再和父亲说母亲的事。那次出事故的大巴车,死了大大小小,整整二十六个人。祸从天降,世事难料。
张尘沉重的点了点头,电梯门开时,张尘却感觉心里完全放松下来了,警察毕竟是警察,说上就得上,千万不能怂。
走到门口,沈泽筠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咱还是敲下门吧。”张尘把手中的袋子滑倒手腕上,刚伸出手,里面就传来阵阵狗吠声,呼急呼低,张尘有些尴尬,愣在原地,估计这门也没有有必要敲了。
“汪汪汪!”
“卡其!哥哥回来了。”里面的狗听见沈泽筠的声音,吼叫声切换成了一个撒娇的哼唧声,爪子在地板上乱蹦乱跳。
约莫十几秒钟,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
开门的男人,一样穿着白色毛衣,毛衣是高领贴身的,领子卷的很有型,西装裤挺直的没有一点褶子。头发有些长,随意的扎起来,拢在后面,额前散落下几根发白的发丝,整齐的胡子修剪的精致有型,鼻子上架着个考究的金丝边镜框,身材保持的很好,举手投足散发着浓郁的一股艺术家气息。
沈泽筠之前说过,父亲是东城师大的美院院长,专业是油画,今年兼职为校主任。
和张尘爸爸大腹便便的煤老板形象完全不同。沈父眉眼间和沈泽筠极像,尤其是那深邃的眼眸,同样的让人深陷其中,就算年过半百依然魅力不减,走出去估计还会有不少成熟风韵的女人投怀送抱。
“叔叔好!”张尘想伸出手表示礼貌,看着沈父拿着调色板的手又有些犹豫。他放下袋子轻轻地向前鞠了一躬,对方的点了点头也算是回应了。
卡其一看到沈泽筠,就飞快冲向他,在他的脚边一直绕着圈,突然停下来看到了张尘,摇了摇小尾巴,朝他友好的叫了两声。卡其是一只白色小比熊,圆圆的小脑袋人畜无害,瞪着眼伸出爪子卖卖萌,还穿了一件少女心无比的粉色小毛衣。
“进来吧。”沈父有点脸红,刚才张尘的举动他是真的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接到电话时刚好在创作,本不想让人打扰,但实在是对这个张尘太好奇了。正在收拾画材时,一听见卡其叫,他也没想到两个人来的这么快,自己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慌慌张张的。
“爸,你在画画呢。”沈泽筠给张尘递来拖鞋,其实沈父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玄关下面。“嗯,刚准备收拾呢。”
沈父常年搞艺术,对身边的人话也很少。沈母是律师,平时也比较很忙,但两个结婚多年还是恩爱如初。沈母在世时常说丈夫虽然天天端着个脸,对她其实很浪漫温柔,内心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沈泽筠其实很明白,父亲和自己都一样,就是爱矫情。
两人把东西往厨房里一件一件的码好,走一步卡其跟一步,好奇的嗅着张尘的脚。而沈父自己回屋里的工作室继续收拾东西。
家里不小,四房两厅,复古的欧式风格,墙上挂了很多画,高大上的看起来像个陈列厅,虽然家具电器样样齐活,却没什么生活气息。
过了一会儿,等沈父出来时,看到的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卡其正没心没肺躺在沈泽筠的怀里撒娇,张尘一手习惯性搂着沈泽筠的腰,一手在卡其头顶来回摸着,卡其舔着张尘的手,才一下就和他熟了起来。张尘靠过去和沈泽筠耳语了几声,不知道两人聊的是什么,沈泽筠脸红的白了一眼,张尘嘻嘻地坏笑了两声,倒是抱的更紧了。
张尘看到沈父出来了,警觉的坐直,立刻松手,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
“叔叔”
沈父拜拜手,让张尘坐下,也没说什么,倒了两杯水拿了过来。张尘本想伸手接,但被沈泽筠死死的按住了,沈父用力把水往茶几一放,坐在了旁边的独立小沙发上。
“泽筠,带卡其出去溜溜。”沈父拿起茶桌旁杂志架上的报纸,翘着二郎腿,推了一下眼镜,用余光扫见了两个人手指上的对戒。
沈泽筠应了一声,拉起张尘想和他一起下楼。
“我留下陪叔叔。”
“张尘留下陪我。”
两人异口同声,沈父挑了挑眉,饶有趣味的看着张尘,又看向沈泽筠。
“外面雪刚停,还是不去了吧,我怕卡其冻坏了。”沈泽筠可不敢把张尘一个人留下,倒不是因为怕俩个人一会儿动手打起来,他是怕一会儿父亲又说出些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
没错,他的父亲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画家的世界很难懂。
“冻?它毛那么厚,你大老远跑过来都没人怕你冻呢。”沈父低下头,双眼又回到了报纸上,听起来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尘给沈泽筠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宽心,重新坐了下来,把背挺得笔直。
“唔那我下去带她去转转吧。”沈泽筠抱着卡其,心里和张尘默默说了声保重,拿起狗绳就去换鞋了。
沈父满意的笑了笑,放下报纸抬眼看向对面的张尘,张尘也不露声色,镇定的拿起水杯。
待关门后,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张尘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你,你们干警察的忙不忙啊。”沈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说完他自己也有点后悔,这不是废话么。
“工种比较特殊,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张尘想都没想立刻脱口而出,说完他也特别后悔,干嘛实话实说,搞得自己更加尴尬。
“嗯,那分手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沈父把折好的报纸塞了回去,双手怀抱胸前。
“我们很相爱…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张尘直话直说态度很诚恳。“我买了房子,就在东城师大门口的校区。”张尘又从包里掏出房产证。
“哈哈哈哈哈哈~”,沈父突然大笑出声,觉得张尘还真的像儿子口里说的,傻里傻气的。
“我知道您瞧不起我,说好听点是警察,其实就是个条子,说实话我根本也没存什么钱。”
“好吧,你都这样子那我还能说什么。”沈父摊摊手,还真没想到这孩子主意这么正。“唉,大不了我就下去找我老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