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道,一直走了半刻钟。
在前面带路的单修,脚步越走越慢。赵青伸头瞧了瞧,发现单修的脸上挂着难受的表情。
这条路他走了太多次,以往来的时候两旁的田地里要么有着硕果累累的庄稼,要么就是时值收成季后,人们收获了庄稼后,翻新的整整齐齐的空地。
单修之所以难受,是因为这一路走来,起初在官道旁还好,田地里还有些庄稼等待着收割,可眼下两边的田地里,四处杂乱不堪,已经荒废。
一看便知,定是人们匆匆收割不完,就放弃了打理所致。
“那啥,老四,那刚才半块饼,捡它作甚?”跟在身后的赵青本就不太会宽慰人,想了想,似乎是觉得分散单修的注意力比较好。
“嗯?”单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而后指着两边的田地道:“种地不易,你不是也尝过饥饿难耐的滋味么?”
提起旧事,赵青尴尬地摸了摸后脑,眼睛扫了一圈后,猛然指向小道尽头的两个小山,询问道:“哎?老四啊,这小道前面两边的两座山,看起来怎么那么奇怪!你上去过没?这两座山名字叫什么?”
单修抬眼望去,熟悉的山影映入脑海,让他想起了一些童事趣事,嘴角不免露出微笑,指着西边高点的山说道:“醉皇山。”
接着单修又说起了这山的名由:“镇子里传说曾经有一个土属的灵皇带着许多好友来到了这里。一时兴起,一群人便坐在地上喝酒,后来喝多了。他的一个好友挥酒于空中,凝结成冰。那灵皇也喝了不少,意上心头便扬土成沙。以酒冰为纸,尘沙作墨,凝画出当时的场景于高空中。当他们离开后,冰便化了,沙画也散落下来,堆积成了这座山,故名醉皇山。”
“乖乖!那得要多深厚的灵力啊!所领悟的灵力境界也恐怖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不愧是灵皇境的强者!”本欲以两山来分散单修注意力的赵青听完这个传说后,不由停步唏嘘。
随后他又追到了单修身后,两眼中带着兴奋之色,指着东边的小山问道:“哎?老四,那东边的小山叫什么名字?那小山怎会如此贫瘠,没有草木?快把那座山的故事也说给我听听!”
“没有传说。”
“呃!那又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那就是一个小山坡。”
“”
两人走完了田间小道后,就走进了两座山中间的林间小道。走完这林间小道后,就看见了一个小池塘,池塘下面的地势比较低,是一片空旷的田野。
赵青找了一高点,朝着田野另一边望去,便看见了一些屋舍。
“那就是清溪镇?”
“是啊!”
“这么近!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上山看看?”
“”单修一时哑言,方才走在山脚下,若不是自己强拉着,这厮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山上了。
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着,毕竟赵青怎么说也是陪自己回来的:“看起来的确是不远,不过也得走半个时辰,等我到了镇里,恐怕已经到了入暮时分了。”
赵青听单修这么一说,摸了摸肚子,带头走往田野里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赶紧的,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
等到两人进了镇子,已是黄昏。比预期的时间早到了几分,这还得归功于赵青,一路催着单修。
站在镇中的街道中,单修环顾四面,面露忧伤。
往日繁闹如市的街道,如今只有寥寥十几人。街道两侧的铺子大多都关了门,只有一两家铺子,仍旧开着半边门。
街道中有不少小摊,可能是因为没有人看管,常被雨水侵蚀,如今也已经破烂不堪,散落在街面上。
空荡的街道,视线不受阻碍,一眼便能看到小街的尽头,那里有几个佝腰弯背的年迈老人,拄着拐棍进了巷子,走过某间屋舍的墙角处,只留下个虚影,在暮色下恍恍惚惚。
单修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语。
这一整天,赵青也只是吃了几块饼,腹中饥饿难耐。他拍了拍单修的后背,指着家的杂食铺道:“老四,买些吃的就回驾吧!”
单修见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便应了声:“好。”
好在那开着半边门的两家铺子卖的都是一些吃的,他俩进了其中一家铺子,买了一些肉饼和干肉,便回到了街道上,朝镇子西边走去。
“我非得去认认!”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两人方才去过的铺子里传了出来。
单修和赵青回过头,便看见一个老妇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老妇人走到两人面前五六步的地方,忽然停步,眼睛猛然睁大,指着单修开口便骂道:“你这个小狸头!还真是你!”
单修面无表情,似乎对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感到意外。不过他身侧的赵青此时手里拿着一只兔腿肉,嘴巴还保持着咬到一半的动作,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却是被这一幕惊得莫名齐妙。
“好你个小狸头!你又回来了做什么?”
“镇子里还有什么能偷的?你别有本事别回来啊!”
“你赶紧走,赶紧走!”
老妇人越骂越激动,见单修没有反应,她骂着骂着,自己又哭了起来,随后便歪坐在地上,低泣着。
一个老汉从铺子里跑了出来,扶起老妇了就要往回走,嘴里还在安慰着老妇:“嗨呀!老伴啊,你这是做什么呀!这孩子都长大了,那些事,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
“我不回去!”
老妇人挣开老汉的手,回过头来指着单修道:“你这个小狸头!四年前,你在镇子里跟着那些狸头们,整天偷鸡摸狗不说,咱家四处借来些银子,种了些紫梅果,本指望着那些果树,给咱儿子盖个不漏雨的新屋”
这时候,老汉又走到老妇人身边,还想将老妇人拉回去,但自己却被老妇人用力推开了。
“可是等到紫梅果长成熟了,结果却被你们偷了大半,就连半数的果树被你们给折断,我可怜我们家往后又过了三年的苦日子,还了整整三年的债啊!”
老妇人一手抹泪,一手指着单修,哽咽道:“你这没名字的狸头,活该那老头丢下你自己走了啊!你活该啊!”
“嗨呀!”老汉叹了口气,扶着已经无力的老妇道:“咱回去吧!等存够了盘缠,咱们全家也搬到北边去。”
老妇人被老汉扶着往铺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老汉哭诉道:“怨他啊!镇里的人都说摩炎国的人要打来了,附近镇子上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可咱家什么时候能存够上路的盘缠啊!”
看着这对可怜的老夫妇,赵青对着单修支支吾吾道:“唔老四”
单修朝他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摸了摸,把自己的银子和银票拿了出来。
“刘奶奶。”
眼下已经走到了铺子门前的那对老妇,闻声一顿,彼此相互搀扶着,转回过身来。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望着仍旧站在街道中的单修。
单修将一张银票平放在了脚下,又把一些银子压在了银票上。做完这些后,他转身抬步,头也不回地向西离去。见状,赵青一边向单修追去,一边还不时回头看向地上的银子和银票。
“孩子。”
“你回来”
朦胧夜色下,一个老汉的轻呼声飘荡在这静悄悄的街道中。
不过却一直无人回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