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等着,我马上就来。”
木门被敲的咚咚作响,刘奶奶坐在床上喊了一声,然后晃悠悠的起身去开门。
她这辈子倒是有儿有女,可女儿远嫁他乡,不在膝下。儿子早早的就入伍从军,十多年都不能见上一面。
自老伴撒手人寰抛下她后,她这把老骨头就无人问津,十天半月都难有人来敲一次门。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来敲门呢?刘奶奶这样想着,慢悠悠的开了门。
然后她就看到,她那多年未见的一双儿女,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刘奶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反应过来,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发觉疼后,她连忙上前搂住自己的儿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的两个儿啊,你们终于回来了啊。谁把你们带回来的啊?”
胡欢欢躲在树后,看到刘奶奶和自己的儿女破涕为笑后,放下心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长长的纸来,在上面划掉一笔。
城中到白云观求神仙帮忙的百姓有六百七十七户,现在她已经做成了四百一十五户,相信很快就能全部完成了。
她笑着收起纸来,迈步就打算前往下一家,一不小心,便撞上了一堵人墙。
“抱歉抱歉”,胡欢欢揉了揉撞的有些发疼的额头,连忙道歉,却没听到那人的回应。
她抬头一看,便看到沈江站在她面前,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俊脸看她。
“你做这些,是想干什么?”瞧见她挡着脸就要走,沈江伸手拉住她,问道。
胡欢欢试着拽了一下,没拽动,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稍稍放下心来。
“你别拉着我”,胡欢欢小声道,“被别人看到你和妖怪在一起不好。”
又抬起头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神色温柔而坚定,“我说过了,我喜欢你。你是道士,每日修行问道,斩妖伏魔,我知道,你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天下才这样做。所以,……”她抿了抿嘴唇,“我喜欢你,你喜欢天下,所以,我也喜欢天下,想为他们做点事。”
这天下之中,有善有恶,有干净如阳光白雪,亦有污秽如粪土蝇蛆。
沈江一十四岁走下山去,斩妖除魔,见过世上吞食一千个婴儿心,只为自己修炼的恶妖。也见过比恶妖还要恶心的,人的**。
老实说,他确实喜欢这个天下,却从来不觉得这天下有多美好。
他自己生得好,也曾听过不少说给他听的情话,唯一能让人记住的,也就是一句,我不喜欢这个天下,我只喜欢你。
可从未有谁,因为喜欢他一人,所以爱屋及乌,喜欢上了这天下芸芸众生。
也从未有谁,将事情默默做完了,等到他问,才用坚定而温柔的神色将情话说给他听。
沈江垂下头来,看着又低下头去的胡欢欢,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她也是像这般,冒冒失失的跑到刚刚斩妖,被妖血淋了满身的他面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干净而纯粹的眼睛,同他说,她喜欢他。
他与她明明是初识,她却说喜欢自己,像极了旁人所说的一见钟情。
可他那时满身的妖血,身上腥臭味能飘扬十里,他走上一路,群兽退避,人皆远离。
那样的他,到底何德何能,让一个早就修成人形的狐妖对他一见钟情?
更何况,他一个道士,断情绝爱,超脱红尘,他不可能同谁相爱,也不可能同谁成亲,所以那时,他看了她一眼,便绕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她说的会是真的。
一千四百六十二天,她日日将一个食盒送到他的窗外,却从来不出声,也不打扰。
被他发现了,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也只是冲他微笑,对他说,她喜欢他。
沈江想,也许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送来食盒的第六百四十四天,他终是打开了那个他不曾动过的食盒,从此再没在其他地方用过餐。
她送来食盒的第一千四百六十二天,然后整整一个月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头一次尝到了思念的滋味,又酸又涩,密密麻麻的扎人心肺。
妖怪狡猾多诈,擅长蛊惑人心,妖怪的寿命亘古,百年千年都弹指如一瞬,沈江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却还是无法掩盖自己的心意。
罢了,罢了,他想,她便是骗他,他又能如何呢?
胡欢欢见沈江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准备将袖子从他手中拽出,悄悄离去。
可她刚有动作,那人却拽住了她的手腕,握得极紧。她被人握住了命门,并不觉得有什么,却怕沈江是不是受了伤,出了事,连忙抬头去看。
然后,她看到那个人对她微笑,有如春日冰雪初融。他就带着这般温和笑意,同她说。
“你说你喜欢我,那正好,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