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前厅正门,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个身穿玫瑰紫牡丹花纹蹙金长裙的中年女子,迎面走了上来。
那女子一身贵气,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何安皓与何安霆齐齐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娘亲!”
我心下明白,方要行礼,已被舅母一把拉住,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有着些许的伤感:“言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舅母娘家姓舒,闺名棠音,原是外祖母的表侄女,幼时家道没落,住在外祖家中,与舅舅,娘亲等人自幼的情分,一同长大,后经外祖母允准,嫁与舅舅为正妻,从寄人篱下变成了何家的正经主子。
我听见舅母这样一唤,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低低的唤了声:“舅母!”
不论舅母是真心待我,抑或是作秀给众人,能有这样已是不易了,那群丫鬟们纷纷的劝解着。
舅母见我头上的纱帽,已经蹙眉:“言儿,你的脸怎么了?”
我紧忙软语道:“受了点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舅母知我带着纱帽自是避着阳光,随即拉着我的手往内殿走去,她的手指有些凉,我的手心却是滑腻腻的汗水。
她招呼着丫鬟:“芳荞,在表小姐的屋子里准备温水沐浴,以及换洗的衣服!”
随即,扭头又对我说:“你舅舅还得一会才回来,咱们娘俩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去房里梳洗一下,把衣服换了,天气热,衣服腻在身上也不舒服。”
我心中涌过一阵暖意,低低应了一声。
舅母又唤:“芳芹,带表小姐去!”
芳芹脸上温婉的笑,恭谨道:“表小姐这边请!”
我辞别舅母,随着芳芹穿梭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穿过数道长廊,便来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前,院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三个赤金大字:引嫣阁。
芳芹笑着道:“这引嫣阁原是姑奶奶未出阁时的院子,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着,知道表小姐要来,老爷一早叫人收拾出来的,昨晚上一进府门,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引嫣阁看看,后又嫌布置简单,夫人又命人连夜布置的,就是为了表小姐住进来舒心呢!”
我心下感动,这引嫣阁的院里院外都是新修的样子,看来舅舅与舅母却是废了心思。
我笑着说:“劳烦姑娘替我谢过舅母!”
芳芹道:“表小姐,你叫我芳芹就好,姑娘二字,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引嫣阁是个两进的小院子,进门便是一个宽阔的院子,院子中种着一些白玉兰花,花香清淡扑鼻,绿叶白花甚是好看。
清风吹过,阵阵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情舒畅。娘亲最是喜欢白玉兰,这树郁郁葱葱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想必是娘亲在闺阁时,命人种下的。
院子两侧都有东西配房,收拾的却是井井有条,院中廊前垂下一片色泽妍丽的紫罗兰,优雅华丽。
正房前站了几名丫鬟,小厮,面带恭谨,芳芹轻咳一声,扬声道:“这位是表小姐,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你们需得好好伺候着,若是谁敢怠慢了,仔细你们的皮!”
芳芹的话到了后面已经有几分的疾言厉色,几个下人均低头垂首,恭敬的应了,齐齐答了一声:“是!”
正房内打磨平整的青石,青石上铺着异域的波斯地毯,人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紫檀木雕花牡丹绣屏风前,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桌椅,小几。
屋子里一座鎏金异兽铜纹炉中燃着苏荷蜜香,整个屋子中弥漫着这种甜甜的香味。
屋子里摆设华丽,纵使生在富贵中的我也是暗暗乍舌。
内室中,实木浴桶中早已放好了温水,水中沁着各色的花瓣,芳荞笑盈盈道:“表小姐请宽衣,我与芳芹在外间候着!”
我点点头,芳荞笑着退了出去,思琴喜滋滋的说:“小姐,将军待您真好呢!这样华丽的屋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我含笑,坠儿伺候我将衣服脱下,水温正好,我浸在水中,身上的粘腻感顿消,花瓣的香气充斥在鼻尖,深深的吸上一口,方才缓缓道:“舅舅待我是极好,但是咱们也不能由此便生出骄横之心,切记,咱们是在何家做客,一句表小姐就足以说明咱们不是何家的正经主子,所以,咱们事事都要谨慎着。”
坠儿点头。思琴犹自有些不甘心:“将军待小姐这样好,怎得小姐还说这样的话!”
我正了正神色,方低声道:“我与舅舅家的情分不过是娘亲的那些,如今多年未见,这些情分已经经不起挥霍了,我若是当真不自省,哪日真的将这些情分挥霍完,别说是在何家,就是在林家,都需要卑躬屈膝的活着,你且看林沁语与林沁雪的处境就知一二了!”
思琴面上一紧,点头道:“是思琴浅薄了!思琴定会小心的。”
穿好衣服,芳荞与芳芹引着我又回到了正堂,堂内放着冰盆,一进屋子,透心的凉爽。
舅母见我过来,起身相迎,脸上始终是慈爱的笑:“让你洗澡过来,一是衣服腻在身上难受,二是屋子里凉,怕你着了风寒。”
我含笑:“谢舅母关爱!”
她粉面含笑,细细端详着我的脸:“如今,看你的脸没了大碍,我这颗心才算放下,你也是,敢对自己的脸蛋下手,万一真有个好歹,你哭都找不着调。”
舅母这样一说,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只是含笑:“让舅母挂心了,不过,还好有彭元植,说到这,我还要谢谢舅舅与舅母肯割爱呢!”
舅母笑道:“你也太客气了,老是谢来谢去的,不烦吗?彭元植是何家人,你身上留着一半何家的血,也是他的正经主子,他帮你也是分内之事。”
舅母笑容一涩,像是想起了什么,牵着我的手坐在整座长塌之上,叹了口气:“若不是当年你祖母拦着,如今,你也是正经的何家人呢!你我也是母女情谊了!可怜你娘走的早,扔下你,抛下我们早早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