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微凉的晨光洒在花园的小路上，小路两边的花草已经有了淡淡的绿意，我无心顾及这些，匆匆的向前走着。
昨天晚上贪看了半宿的书，今天早上的请安就迟了。
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老远的看见我疾步而来，挑起帘子：“二小姐到！”
老夫人蒋氏坐在厅里的主坐上，身穿一身褐色素面锦长衣，面色不温不火的，还似平时一样。
她的下手边右侧分别坐着秦夫人及三个姨娘，左手边坐着我的三个姐妹。
我浅笑着进屋，规规矩矩的行礼：“给祖母请安，言儿来迟，还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波澜：“起来吧！下次注意些就行了！”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敛衣而起，向着秦夫人略略一拜：“母亲安好！”
秦夫人脸上一抹慈爱的笑容：“沁言快坐下吧！”
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做好，我的位置，左边第一个。
虽然身为二小姐，但林府规矩极严，嫡庶尊卑分明，我的亲生母亲何倩倩病故以后，父亲林清远将姨太太秦淑质扶正做了夫人。
但，我的母亲是原配，秦淑质是填房，秦淑质所生的大小姐林沁语依然坐在我的下手位置。
十七岁的大小姐林沁语生的娇俏可人，声音软绵绵的：“二妹妹到底是不一样，请安的时辰都能误了！”
我静静的垂眸看着自己鹅黄色绣合欢花的裙摆，不发一言，心里却有些纳闷，我与林沁语向来称不上亲厚，但也是相安无事，她今日，倒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秦夫人张口说：“只偶尔一次，不打紧的。”
四小姐林沁水抿嘴一笑，略显稚气的脸蛋，天真无暇：“三姐姐上次请安迟到，祖母可是罚了她半个月的例银呢！”
林沁水的一语说完，三小姐林沁雪已经嘟起了红艳艳的小嘴：“就是，祖母偏心！”
秦夫人面上一冷，开口呵斥道：“雪儿，不许胡说！”
说罢，秦夫人一脸讨好的望向祖母：“母亲，沁雪这孩子被老爷娇惯坏了，母亲别介意！”
老夫人原本低垂的眼皮微微轻抬，有些尖锐的目光梭巡在林沁语，林沁雪和林沁水的脸上，半晌，才开口：“既然知道沁言和你们不一样，那就规矩点，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老夫人的目光停留在林沁语的面上：“沁语，年前就开始给你议亲了，你的心思也该收收了，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然，到了婆家当家主事叫人笑话了，丢的是林家的脸面，毕竟，正房原配，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起的。”
老夫人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刻薄，明里在说林沁语，其实句句是冲秦夫人去的，秦夫人双手紧紧的拧着帕子，面部僵硬，等蒋氏的话停了，才暗暗松了口气说：“母亲教训的是，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育沁语，不让她给咱们林家丢脸。”
蒋氏微微一点头，目光落在四姨太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吧？”
四姨太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双手支着站起身：“回老夫人，还有十来天就到日子了！”
我微微抬起头，望向站立起身的四姨娘，她很美丽，刚刚进门便有了身孕，盼儿子心切的林清远几乎要将她供起来，只是不知，她有没有福气，生下林家的长子。
林沁语和林沁雪是秦淑质所生，林沁水是二姨太周佩所生，三姨太冯怜怜原是青楼女子，不知是什么缘故，进了林家后一直没有身孕。
最得宠的是身怀六甲的蒋梦茹，她是老夫人蒋氏的远方侄女，人长得漂亮，又怀有身孕，老夫人也对她另眼相看。
老夫人点点头说：“坐着回话吧！别动不动就起身了！”
四姨太一欠身，说道：“谢老夫人！”
老夫人转头去问秦淑质：“稳婆准备好了吗？”
秦淑质一脸端庄柔和的笑意：“都准备好了，两个稳婆，两个奶妈子!”
老夫人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两句，便吩咐众人退了下去。
我徐步出了老夫人的慈辉苑，身后林沁雪有些尖利的嗓音传进耳中：“说什么也是个没娘的，整天拿腔作势的给谁看！”
我心下一紧，是，我是她嘴中那个没娘的孩子，若是我娘亲还在，哪里又容得她们娘三个在这里耀武扬威。
秦淑质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沁雪，不许胡说，仔细你祖母听到又不高兴。”
林沁雪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满：“娘，祖母就是偏心，我又没说错，凭什么还要挨训？”
林沁雪紧紧的说：“三妹，越说越没边了！”
我依旧平静，扣儿从我身后气愤道：“小姐，你就是忒好性子，由着她们这样欺负你！”
我淡淡的开口：“和她们争辩半天有什么用，值得吗？”
扣儿依旧是气鼓鼓的：“那也不能由着她们这样欺负吧！您可是嫡出的小姐！”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嫡出？我那个薄情寡义的爹爹，怕是早就忘了我娘的模样了吧！”
路边的迎春花开的正灿烂，我伸出白润纤细的手折了一枝，轻轻的闻了闻，淡淡的香气绵远悠长。
坠儿看着我一脸沉醉，笑道：“小姐，你若是喜欢闻这花香，就多折几枝回去吧！”
我淡淡的一笑：“浅艳侔莺羽，纎条结兔丝。偏凌早春发，应诮众芳迟。”
我的话音刚落，一阵击掌之声，我回眸看去，一个纤细娇俏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高兴的迎了上去：“曦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来人正是父亲的顶头上司赵之栋的女儿赵晨曦，她年长我一岁，今年十七，高挑的身材，纤腰不盈一握，一袭水红色绣如意纹上裳，深紫色百褶如意月裙，乌黑的长发梳成垂鬟分肖髻，上簪珠花点点，衬得一张粉脸白皙可人，一双妙目漆黑婉转，眼波流转间，露出万种风情。
赵晨曦微微一笑，红唇微启，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声音婉转悦耳：“言妹妹，你这一大早真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赏花念诗的，也不知道叫上我！”
我婉转一笑：“哪里的话，正巧走到了这，看到这片迎春花，随口念两句，登不得大雅之堂！”
赵晨曦动作间，耳上挂的镂空镶红宝的耳坠摇曳生姿，在阳光的折射下，一闪一闪的格外耀眼：“好了，不逗贫了，今天是初一，我特意求了父亲，去城外的五里庙上香祈福，走吧！”
我一听能出去玩，粲然一笑：“好，不过，得等一下，我得告诉祖母一声。”
赵晨曦拉着我的手：“走，一起去，这阵子没见老夫人了，来了不请安，回头让我娘知道了，又该骂我没规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