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是道试卷末尾的附加题，没有得失负担，反而多了另一抹色彩。最初幸福是轻而易举的，课桌里多出的一包小零食，睡前手机里互道晚安的短信，讲台座位表上他的名字，只要与陈祎有关联的事物，在那时的我看来都甜的暧昧。
这样的情感是成年人口中，百害而无一利的早恋，尤其是在离高考不到两百天的时候，陈祎与我心照不宣地决定低调相处。作为仅有的知情者，张鑫然和杨晓洁讲义气地严守着这个秘密，还不时帮我们做掩护。
日子照旧围着高考转，并且节奏迅速加快，复习的周期越来越短，一次次的月考就是实战演练。班主任老李有空就给我们紧紧发条，老林和我妈则是另一副姿态，怕我学业压力太大，语重心长地跟我讲只要考上个本地普通大学就行，离家近挺好的。晓洁一心想去南京，张鑫然信誓旦旦地要考个清华上交什么，自知不如他们优秀，我心里也没做计划，想着快点儿毕业，好彻底从作业和考试中解脱。其实，也不是全无计划，我的打算就是陈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考上同一所大学不一定，但必须要在同一个城市，分离是个无法想象的噩梦。
“你想考哪所大学啊？”我曾试探地问陈祎，他没一点犹豫地甩出一句：“反正不考湖南的大学。”他的回答完全在我设想之外：“那你想去哪里呢？”他摊摊手说：“越远越好，不在湖南就可以。”“为什么？本省也有好学校呀。”我继续追问，陈祎给出理由，十几年都在父母身边呆着腻了，想出看看，又淡淡地说：“林果，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没注意我的反应，继续大口吃着眼前的米粉。清晨的早餐店里，桌对面少年话语里的未来有我，这样被人需要让人高兴得飘飘然起来。
春节放假前，新一次的月考成绩公布，理科综合成绩的提高，让我在年级的排名又进步了不少。晓洁手里拿着全班排名表揶揄道：“看来某人的私下辅导很成功嘛，恭喜恭喜！”“嘘！”看见有人经过身边，赶紧让她打住。这天高三年级开家长会，老李安排全班同学把教室打扫干净，布置成会场。家长们陆陆续续地赶到，我爸老林和晓洁他爸都来了，两个人客客气气地一通寒暄。陈祎是他妈妈来参加的，远远地就看见一位身材高挑打扮精致的女人进来，他们眉眼间有些相似，陈祎把她带到了自己座位坐下。
开完会回到家，老林迫不及待地把成绩单递给我妈看，一边还复述着班主任对我近期努力学习的夸奖。“看看，我们家果儿就是聪明，随我。”我妈得意洋洋，我和老林作势附和。睡前如往常般蒙在被窝里轻声和陈祎讲电话，手机聊得发烫，他的声音听上去暖暖的，也在替我的进步高兴，忽然语气一低：“哎，明儿不用上学，真无聊。”“放假还不开心啊。”搞不懂他怎么想的，他说：“不上学就见不到你啊。”“……我也是。”犹豫弱弱回应，那端陈祎呵呵地乐着，此刻他的模样一定特别可爱。
好长时间没上网，qq上李奇铭留言说他已经考上了美国的大学，成为了国际贸易专业的新生。我回复：“真好，再等一百多天我也解放了，今年过年回来吗？”没想到李奇铭隐身在线，对话框里立马弹出一句“不回。”“你在？”“在，你好久没上qq了吧。”“嗯，高三了嘛，忙复习。你那边现在几点？”“晚上八点。”瞄了眼屏幕右下角，我这边已经快吃午饭了，李奇铭说也许明年圣诞能回国一趟，我说还不知道下半年会去哪里上大学，能不能有机会见面，聊着聊着我愈发期待起不久后的大学生活。
陈祎回乡下老家过年，手机信号不好跟我断了联络，假期很短，很快迎来了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开学返校陈祎胖了，脸上棱角弱了，说是过年被奶奶喂胖的，奶奶嫌大孙子只长个儿不长肉，每天逼他多吃多睡，如奶奶所愿过完年陈祎总算是胖了些。下晚自习的操场旁我不厚道地嘲弄长胖的陈祎，踮起脚掐了掐他脸上的肉：“哈哈哈，这下看你还好意思嫌我脸圆。”他把我的手拨开，借着路灯见他表情有些不悦：“怎么了？生气啦。”以为玩笑开过了，手拿参考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陈祎伸长臂膀将我圈入怀，他抱着我，我抱着书，第一次拥抱隔着本书。陈祎俯身把头沉在我肩上，耳旁是他的呼吸，不会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们，更不会注意我又没出息乱了的心跳和僵住的动作。
“林果，你踩我脚了。”淡淡一句把我吓退出了怀抱，低头见陈祎的崭新的运动鞋被踩脏了一只，“对不起，对不起，帮你擦一下。”慌乱在身上找纸巾，陈祎轻松一笑将我打断：“擦什么，你再把这只也踩一脚不就得了。”“再踩一脚？”“嗯，用纸又擦不干净，你还不如把那只也搞脏了，两只一样不就顺眼了嘛。”头一回听说这奇怪做法，在他一再怂恿之下我还真又踩了一下，陈祎看了脏的对称的鞋一脸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