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羽面色冰冷，内心却异常惊愕，她可没想到，会在这地下碰到这位屠夫。
她没有把握，在这种地形下保全背后的人。
事已至此，修羽只能强撑道：“月白，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主，现在这里也不是长生林。”
狼王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几个词了。
月白，是他的名字。
谁也想不到，这个边境上嗜血的屠夫，会有这样一个柔弱的名字。
如今他的属下都称他“王上”，荒海之外的人都是直呼“狼王”。
关于这位边境之上最强大的妖王，不仅是人类，连年轻的妖魔都知之甚少。
“长生林……”
中年男子复述了一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独眼流露出时光刻下的沧桑，不禁一阵唏嘘，“确实已经过去很久，长生林早就淹没在了风沙下了。”
他轻抚胡茬，把目光放在修羽的背后，“不过，请容许我称您一声殿下。”
修羽察觉到狼王尖锐的目光，有些局促地用身体挡住李十三，冷声道：“好不容易见一面，见也见了，叫也叫了，我还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请狼王让一条路。”
“遵命，公主殿下。”
狼王面带笑意，侧身让开一条道，同时笑盈盈地说道：“今日见到殿下，不过是意外之喜。我也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殿下了，改日再上门拜访。”
修羽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强装镇定，断然道：“不必了。”
狼王也不自讨没趣，略微躬身行了个礼，“那就请吧。”
李十三站在修羽背后，和狼王的目光相交，想要看清这个曾经败在李老头剑下的大妖。
忽地，他的手上传来一股冰冷的触觉。
原来是修羽抓住了他的手。
温润冰冷，宛若白玉。
修羽回头道:“抓紧我。”便拽着他飞身越过石台，从狼王身边通过。
狼王要比李十三高一个头，仅存的一只眼睛俯视着女子身后的少年，目光中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
“人类，我记得你。”
狼王低声道。
修羽不答话，拖着李十三的手一路前行，李十三也低头沉默不语。
狼王看了一眼少年背后的剑匣，嘴角忽地一跳，露出一颗尖锐的犬齿。
他想起了那个抱着婴孩，在荒漠中力战群妖、独斗巨龙的剑客，也是背着这样一副剑匣。
片刻后，狼王看着二人的背影，在阴影中露出狞笑。
“祝你们好运。”转身向着和二人相反的方向迈开步伐。
三道身影渐行渐远，修羽一手托起荧光，一手抓住李十三，在石台栈道上掠过。
身边的墙壁上，繁茂的树木根须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他们离开了神树根须所笼罩的范围，还是来到了更深一层的地下。
李十三注意到，在脚下的深渊中，黑暗越来越粘稠，从黑暗中钻出的赤红色也越来越多，就像血水滴入水面，在水里晕开。
这些血色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是什么。
摇了摇头，他又想起了刚才修羽和狼王的对话。
长生林、公主、黄沙……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修羽忽然说道，打断了李十三的沉思，碧绿眼眸注视着二人相连的手掌。
李十三有些局促地松开手，不敢看修羽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牵除姐姐之外的女子的手，而且她很美，第一次见面时，他还误以为修羽是神女。
当然，后来他也知道这女子是位妖王，年纪不知道大比他大多少。
“修羽姐……”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不过我也不会为你解答，凡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不可能知道所有的答案。”修羽打断李十三的话，继续道：“有时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之后有机会，那时候你我都还活着，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为你解答。”
李十三道：“会有那一天的。”
“好，我等着。”
…………
一阵跋涉后，二人来到一处石壁前。
石壁高三丈，宽也三丈，材质与周围黑色的土墙完全不同，色泽圆润宛若青玉。
李十三对玉石不甚了解，不知道铸造其的材料到底是什么。但凭借远超常人的气感，他能感受这块石壁散发出的澎湃的灵气，与周围的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盏黑暗中的明灯。
灵气充沛，绝非凡品。
石壁有明显人工雕琢的痕迹，上方悬着日月星象，底端刻着山川草木，各式各样的鸟兽在山川间活动，栩栩如生，灵气十足。
壁画的中心部分被人毁去了，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一头异兽。
这头不完整的异兽站立在虚空中，比头顶的日月星相还要耀眼。
就算被毁去了，它还是散发出一股唯我独尊的威势，好似传说中的神祇，要从石壁中走出。
李十三好像忽然来到了它的面前，这头不知真身的异兽，宛若上古时期的神祇，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这道模糊的身影伸展四肢，仰头长啸，引动地火水风，让山川开裂，洪水泛滥，狂风席卷，烈火焚天。
一切宛若末日。
李十三猛然回过心神，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然后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他受伤了，伤害不是来源于躯体，而是来自心神。
李十三不敢想象，若这幅壁画是完整的，目睹壁画的人会是怎样的结局。
“你看到了。”修羽卷着衣袖，擦去李十三嘴角的血。
“看到了。”李十三点头。
修羽对着染血的衣袖吹了一口气，血渍逐渐化开，很快就消失不见。
“气感太好，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你的好奇心一样。”
修羽抬起玉手，五指微张，将手掌印在玉璧上。她继续说道：“你师父给你讲过‘天元一气’吗？”
李十三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了解也不是很深，这毕竟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对普通人而言，天元一气只是一种命格。不过对武者而言，这是一种练武的绝佳体质。”
李十三还未想明白这番话，石壁忽然传来一阵“咔咔”声。
石壁，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向里打开了。
这是一扇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