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末道》 第十五章 师徒

    “真是两个浑小子！”李老头抱着那几副仅存的字画走在街上，身形有些佝偻。

    曾经纵剑江湖，天下无双的潇洒剑客，如今却只能蜗居在大荒边境的小城里。

    二十岁那年，他离开这座城，跌跌撞撞地踏入了江湖。

    他曾发誓，不会再回来了。

    但命运总是推动着人不断前行。十四年前，因为对故人的承诺，他还是回来了，且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天晚上，李十三翻看《元屠剑典》的二式残招时，李老头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并未阻止。

    他从来都觉的，徒弟和师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徒弟不欠师父什么，师父也不欠徒弟什么。

    既然李十三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他又何必去干预呢

    自己作出的选择，不管结局如何，都怨不得旁人。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十三和黑子毕竟是他的徒弟，教了十多年的徒弟，不可能就眼睁睁的看着。

    李老头拿着字画，敲了敲已经打烊的客栈的门。

    “谁啊”山羊胡老板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李老头，吓得一抖，连忙将他迎入门，“李老前辈，大驾光临，大驾光临。”

    作为血衣楼据点的负责人，他比常人知道的要更多些。这个经常喝得醉醺醺，在酒馆里任人调侃的老头子，实力不可小觑。

    从他的徒弟李十三身上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旁人都以为李十三只是走了狗屎运的江湖散人，他却能看出李十三的师承不俗。

    “不知前辈前来所谓何事”客栈老板低头和腰，一副献媚的样子，甚至忘了抚摸他那一缕山羊胡。

    “买点东西。”李老头将那几卷字画摆在柜台上，又从其中抽出一副，放在怀里。

    老杨不敢碰这几卷字画，“李前辈要什么说就是，何必要买呢”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李老头说道。

    “那要不这样，我还欠十三两千五百两银子，从中抵债如何”老杨推辞道。

    城外商队已经传来了苏明身死的消息，他也找苏家四公子确认过，做不得假。李十三完成了这单子，两千五百两银子自然也归他了。

    他可不敢收李老头的东西，这些个江湖高人都怪异得很，谁知道收了他东西会不会惹祸上身。

    “他是他，我是我。”李老头不耐烦地说道，“你收下这几幅字画，我要灵参。”

    听到灵参，山羊胡老板心中叫苦不迭，不情愿的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李老头。

    李老头接过盒子，看也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山羊胡老板盯着那几卷字画，不由腹诽：真是霸道啊，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用几幅字画就“买”走了灵参。

    叹了口气，他打开这几幅画，报着些侥幸心理，万一淘到些好东西呢。

    第一幅是幅字。

    山羊胡老板欣赏水平不高，但也能看出这幅字笔力皆不俗，在遒劲的笔画之中，还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剑意。

    其余几副字画也不差，老杨的心里好受了许多，“或许去安远府城卖给那几个攀风附雅的富家公子还能换个几十两银子，挽回点损失。”

    他展开最后一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

    只有纯粹的水墨，宣纸上画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如一柄笔直的长剑，直冲云霄。

    与其他几副不同，这幅画右下角还写着几行小字，他刚才看过的那几副根本就没有落款。

    元鼎六十年仲冬李青临观神剑峰所作，下面还盖着方方正正的印章。

    元鼎是乾元先皇所用的年号，乾元开国太祖八十年前平定天下，共在位六十五年，一辈子就用了这一个年号，这幅画是二十年前的作品。

    神剑峰则是龙州的一座高山，它还有另一个更有名的名字——剑炉，天下剑道魁首。

    老杨手指不断敲击着柜台，“李青临，这名倒是少见。”

    他只知道城里人都叫他李十二，李青临这个名字他也是才知道的。

    “神剑峰？李青临？！”老杨想到了什么，不由脱口而出。

    他拳头紧握，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滑落。

    …………

    李老头回到院子里，取出灵参。

    这参通体白玉，根须繁茂，已经有了人形，有手有脚，“脸部”的位置还浮现出依稀的五官。

    “这灵参倒是不错。”

    他砍小半截，拿给厨房里正在烧水的李凝霜，吩咐道：“烧完水熬两碗参汤，不用切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一个时辰。”说完便回院子里处理他们的伤势。

    黑子都是外伤，李十三内伤居多，需配合药浴调理，现在水还没烧开，他只能先医治黑子的伤势。

    李老头先撕开黑子的上衣，用手指划开已经凝固的血痂，笑盈盈地问道：“疼吗？”

    愈合的伤口被再度划开，黑红色的污血从伤口处溢出。

    “不疼。”黑子咬着牙道。

    李老头又掏出准备好的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在新伤口上。

    这药膏还是很多年前一个故人送给李老头的。他很少受伤，自然也没有用的机会。

    倒是回荒州这些年他的两个徒弟用了不少。

    “嘶——”黑子倒吸一口凉气。

    “修为还是不到家啊。”李老头继续划开血痂，涂抹膏药，一边说道：“现在还有我这个师父，等我走了，你们两个混账早晚死外边。”

    黑子知道李老头虽然动起手来不含糊，却是个豆腐心刀子嘴，说道：“师父，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走呢？”

    “默存，所有人都会死，无人可以幸免，我已经活的够久了。”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露出一丝沧桑。

    人老了，总是忍不住想一些过去的事。

    处理完黑子所有外伤，李老头道：“你就在这儿躺着，等霜儿熬好了参汤，喝完就回去擦干净身体，滚到床上睡觉。今天一晚伤口大概就会好，明天再去回春堂拿两幅药，调理调理身体。”

    说完，回到屋子里，端出滚烫的铁锅，把烧开的热水倒在浴桶里，另外半截灵参在他手中化为液体，流入了浴桶中。

    灵参有补血益气得功效，李十三的内伤就是因为损失的气血过多。

    “师父，二师兄他练了那两式剑法……不打紧吧？”黑子躺在地上，轻声地问道。

    李老头背着双手，道：“魔由心生，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所有人的心中都存在魔性，那两式魔剑只是一个引子。

    那两式魔剑我也练过，血海教覆灭后，流传在外的血海残篇不知凡几，练过的人也不少，练成你二师兄这副模样的却没几个。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