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三进门，正看到李凝霜抱着一堆衣服和皂角，准备去河边浣衣。
见李十三回来，她问道：“凤来，今天回来这么早”
“今天出了点事儿，不过无碍。”李十三答道。
李凝霜轻抚额前遮住眼睛的秀发，“你今天累了，好好在家休息，姐买了菜，洗完衣服回来就给做晚饭。”
李十三也闲着无事，便说道：“姐，一起去吧。”
“嗯。”李凝霜轻声应了一句。
李十三帮忙接过她手中的衣物，一起走到城外那条小溪边。
溪流的两岸，几个浣衣的妇人见到李十三，都不觉靠远了些。
李凝霜从他手中拿过衣裳，“你就坐在旁边休息，让我来就好。”
两人一个蹲在河边洗衣，一个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半晌不语。
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凝霜虽然体弱，但以前很喜欢说话，尤其是姐弟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她以前喜欢听李十三讲南蛮密林里的经历，喜欢听他讲安远府城的繁华，喜欢听他讲故事，比如夏皇传说、乾元侯定鼎十四州……
李十三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整个身体躺倒那块大石头上，望着天空中那轮逐渐向西的日轮。
躺在石头上，李十三的内心不住发问。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是因为杀人越来越多还是她早就察觉到自己要离开她，不想自己离开么
相依为命十多年，作为姐姐的她更了解我，但我好像并不了解她。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走，要穿过荒海，要穿过苍州，要去乾元皇朝的中心之地——龙州。
他坐起身子，看着李凝霜的背影，她正费力的搓洗衣物上的血迹。
李十三走上前去，“姐，让我来吧。”
他接过带着淡淡血迹的蓝色布衣，这件是他的。
接的活越来越多，衣服上染的血也越来越多，但他每次穿上洗好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对体弱的姐姐来说，洗他带有血渍的衣服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李十三捏碎皂角，将衣服揉搓几遍，在河水里浸了浸。
他低着头，问道：“姐，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李凝霜用手绢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水渍，“嗯，在你十二岁那年。不过我也动手了。”
李十三苦笑道：“是啊，原来是那一年，我都快忘了。”
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涌上脑海，那是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那时候姐姐照顾他要多一点，经常带着他进林子采药补贴家用。
那一天，李十三用手里的木棍活活打死了那几个混蛋，之后，他就开始一个人进林子摸爬滚打，身上染的血越来越多。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李凝霜，正色道：“姐，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回来。”
李凝霜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微微的红色，她低下头，小声道：“嗯。”
洗好衣服回到家，李凝霜进屋子做饭，李十三在院子里挂好洗完的衣服。
半个时辰后，李凝霜也做好了饭。黑子还没回来，三人一致决定不等他，开始吃饭。
“好吃好吃……”李老头夹了一块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
“多吃点肉。”李凝霜不由分说地给李十三夹了一块。
他看到姐姐的碗里只有几根青菜，便给她夹了一块，“你也吃点。”
“我不喜欢。”李凝霜摇了摇头，将那块肉又夹了回来，“你还在长身体，练功的时候总不能饿着吧。”
李十三不再推据，他已经习惯了。
很快，一顿饭吃完，李凝霜收拾碗筷洗碗，李老头背着手去了酒馆。
李十三盘腿坐下，开始修习内功。
乾元武道之盛，几乎是人人习武，内气心法是烂大街的东西，基础功法在街边二两银子就能买到。
他修习的李老头的绝学心法，名为《扶摇功》，取自大鹏扶摇之意。
虽然已经设想好了袭杀苏明的计划，但本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实力强一分，成功率就高一分。
引气境是武道之基，炼精化气的第一步。以气淬体，疏通经络，排出体内的杂质。
由外及内，从皮肉到脏腑。前三层锻炼皮肉，中三层强健筋骨，后三层淬炼脏腑丹田。
再神妙的功法，也不能无中生有。而天地之中的灵气驳杂，引气境武者无法沟通天地灵气，更别说吸纳了。
所以炼精化气中的精，只能从平日的吃食和丹药中汲取。
他腹中的食物在法诀的作用下被炼化为精气，不断在他脏腑间循环，淬炼着五脏六腑。
但这点食物并不够，突然之间，他像是鲸吞一般，吸纳进大量的天地灵气，这便是《扶摇功》的神妙之处。
前期如大鲲蛰伏于深海，淬炼肉身的功效极其强大，能够在引气境就吞吐天地灵气。
驳杂的灵气在他体内冲撞，他疯狂运转法诀，以这股灵气淬炼肉体。
“唔……”他的嘴角溢出鲜血，狂暴的灵气伤了他的脏腑。
一个小小的气旋在他的丹田处生成，不断旋转，这是气海的雏形。
他终于踏入了引气境九层。
擦干嘴角的鲜血，吐了一口浊气，片刻也不休息，他又开始练剑，一直练到红日西沉，月上梢头。
“二师兄，我回来了，把喝醉的师父也带回来了。”黑子搀扶着喝醉的李老头走进院子。
二人合力把李老头放在床上，又回到院子里。
李十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吃了吗我姐已经睡了，要吃自己去厨房热”
“已经吃了。二师兄，今天比剑么”黑子挠了挠头。
“今天先不比，你去帮我把老头子床底下的那几个大箱子搬出来，我有用。”
“我不去，师父知道会打我的。”黑子的原本就黝黑的脸更黑了，“刚刚在房里你怎么自己不搬。”
李十三磕了磕手中的剑鞘，“去还是不去”
黑子听到剑鞘击地的响声，心中一寒，但还是坚定的说道：“不去。”
师父抽起人来可比二师兄可怕多了，面对二师兄他还能还手，面对师父就是被吊起来抽。
李十三见威胁不管用，便劝道：“你是他徒弟，他还能打死你不成”
“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去。”
李十三骂了一声：“你个瘪犊子。”
又温言细语地说道：“老头子都喝醉了，他能发现装字画那个不用搬，你把另外两个给我搬出来。出了事我帮你担着，帮师兄一次。”
黑子咬了咬牙，“那二师兄你一定给我担着啊，我去了。”
李十三招了招手，“小心点，快去快回。”
李老头床底下有三个箱子，第一个装满了五花八门的剑法。在入门时李老头手把手地教过他们一次，之后的剑法都是他们自己找剑谱翻着练。
第二个装着其他的一些书和杂物。
第三个是老头子最宝贝的，里面装着整整一箱子的字画。不过这些年老头子自己卖了不少，被李十三偷着又卖了不少，估计已经所剩无几了。
黑子不敢帮他，就是怕二师兄又偷字画，这可是要被吊起来抽的。从小跟着李老头的三个孩子中，李凝霜从小就懂事儿，自然是没被抽过，他们师兄弟二人从小到大没少挨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