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惹得若斯一阵烦闷,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见下人们如风雨前的蚂蚁一般四处乱蹿,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若斯直奔大厅,云伯正指挥着擦房梁。
“云伯,发生什么事了?”若斯走到云伯跟前。
“啊,打扰到小姐啦。”没顾上这边,又指挥“右边右边,没擦干净。”若斯见云伯这么忙,不再打扰。逛了一圈,意料之中,这座宅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干净整洁,池塘的水都换新了。
依偎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绿树红墙,繁花相依。这已经是她在清风别院的第三个年头了,两年内,白石老人每月都会来清风别院做客几天,风雨无阻;唐豆儿变得更加折腾,偶尔也有些大女孩的文静,不知是不是到了懂事的年纪;唐康也变得沉稳许多,但还是改不了任性妄为的小性子。
“小姐,刚才忙忘了,小姐可有事?”云伯四处打听来到后院凉亭,见若斯闷闷不乐,不觉紧张。
“别院如此大操大办可是有贵人将至?”若斯问。
“可不,是小姐的贵人呢。”云伯半打哑谜。“小姐何不猜猜有何高兴事儿?”
若斯一激动,起身向前,“可是学院来人了?”
“聪明!”云伯一看小姐心心念念的就是如此。“不过,大试未至,他只是来此悼念师兄。”
“父亲?”一提起“悼念”若斯首先想到的事父亲,每年初夏有段时间她就会生病,也就是若章的忌日了。
“对。不过此次秘密传信过来,不可张扬,也就咱们别院的人知道。老奴只盼,他能看上小姐的才学,招小姐入院。”云伯一脸期待。
“云伯不必如此,客人是要招待的,只不过眼下无乱事,要想出头也是难。”若斯学医两年,深谙谦和之道,如此刻意不免失礼。
“小姐说的都对,不过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咱们也得试试。要不然老奴于心不安。”云伯在一旁站着,有些发愣,“当然,还有老奴的学院情节。”
“云伯不信我吗?半年而已。既是父亲的师弟咱们好好招待,人家还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呢,您就在这自己激动起来了。”时间不觉,云伯苍老了不少,白石老人也一样,这两个老人也算有伴。
“如何不信,小姐的付出,别院里的人有目共睹。”云伯回,“小姐,贵客马上就到了,老奴先去准备宴席了。”若斯点头,云伯佝偻着身子又向厨房赶去。若斯心想,倘若早生十年该有多好,不过也遇不到这些可爱的人了。
若斯初见那人时,神思涌动,“谪仙”是对此人的第一个评价。来时,遗世独立,吃时,风卷残云,偏偏能保持仪态,此乃吃中贵族也。只见此人闪烁着桃花眼,划遍会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食指轻触座椅,才缓缓坐下。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两年前是你们帮着季神医压下‘疫病’的?”
云伯接过话,“是。老奴,还有这几位。”云伯过来拽若斯,却没有作用。
“介绍一下。”下巴指人?好不轻蔑。
云伯毕恭毕敬,“这位是我们小姐,若斯,这几位是她的侍卫,诺一二三四。不知这位导师贵姓?”
朱唇轻启,吐出一字,“若。”
“若?”若斯和云伯一脸不善,倒是不知今天这位的来意了。“请问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来这小住几日,顺便看看我侄女。现在看来倒是不怎么受欢迎啊。”男子一脸委屈,垂下高傲的头颅。
“不过师兄弟,您说明来意就好,何必如此调侃。”若斯见他流里流气的样子,顿生嫌恶,倘若上暨学院的导师都如他一般,那这个学院不去也罢。
“我真是你叔叔啊!”见若斯不相信,他都急了。“若章的亲弟弟啊。”会客厅鸦雀无声。
“不知可是二。”话到一半,被男子一记眼刀打回,“是老奴眼拙。”弯身鞠躬。
若斯看着二人眼神互动,“导师也好,叔叔也罢,都不关我事,你们聊,我回房间了。”行礼退下,会客厅两声哀叹。
云伯一脸懊悔,“二,二公子为何不明说?看样子,小姐对您第一印象不好。”
“本想给个惊喜,谁想到她这么不经吓,跟她爹一个脾气,生气了就不理人。”男子也是一脸懊悔,不知所措。
“您啊,须得好好修复这段关系,否则小姐对学院都有阴影了。”云伯道。
“还用你说吗?江太傅!”该男子便是若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鸿。人如其名,性子欢脱的若鸿七岁时便被上暨学院院长收为关门弟子,常驻无涯海。
若斯走回房间的路上怎么也想不通,父亲的消息为何能传到无涯海?按理说出了蓬莱,当是无人知晓才对。但这两年时间内,这消息好像长了翅膀,地图上标注的地方的人渐渐浮现,而她,仍走在迷雾中。偏偏这些人都和她有关,但至亲却杳无音讯,她缺少一根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的主线。揉皱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纸,无法静下心来的她陡然间被一阵琴音吸引。琴音舒缓,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若斯的发,那感觉像极了父亲哄她睡觉时的情形,她多想就此沉沦,与父亲一直生活在小木屋中。
“该醒了。”一声轻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若斯悠悠转醒,手上的毛笔,揉皱的纸团,书桌,还有一个白衣男子。
“生气睡觉对身体不好,小叔带你去吃饭。”没有了初到时的傲慢,现在的男子倒想是唐康一般的大男孩。
本想起身,不料腿脚酸麻又坐了回去,索性聊会天“正午琴音是你弹奏的?”
“是,好听吗?”若鸿回应,这个小祖宗他可不敢惹。
“我不懂音律,听着舒服罢了。”若斯不想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难道就是因为正午的负气而去。
“就好,云伯说你生活太枯燥,除了医书典籍、磨粉炼药就是习武,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番话下来,将二人得罪个干净。
“既是欢喜之事,何来枯燥。大家闺秀是何样子?”云伯当是借若鸿的嘴将若斯得罪到底。
“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梳妆打扮至少会些,不过看侄女你,浑身上下,实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若斯的个子蹿了又蹿,现已和唐康齐平,穿着打扮依旧是蓬莱时的粗布棉衣,不施粉黛。若斯见他打量自己也打量起对方来,“恩,确实没你活的精致。”
“倒也不能怪你,别院上下也没有个可教导的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要不小叔教你?算了,男人再怎么教还是糙,明日小叔就去请个教养嬷嬷。”
若斯托着腮,看着他在一旁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