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书房,昏暗无烛。一人负手立于案前,一人低头跪在地上,案前黑影压低声音“说。”
“现在蓬莱。”跪在地上那人回道。
“蓬莱?呵,他倒是会藏。盯住,上陆者,格杀勿论!”漆黑的房间,阴恻恻的声音一出显得尤为惊悚。
地下的人抹了把汗,急急行礼,应道“是!”
~~~~~~~~~~~~~~~~~~
寅时,若斯在后院扎马步。
山间雾气不小,风有些凉。
若章看了看她日益稳健的步态,留下句:“别忘了练习一叶渡江。”就到提着水桶到山涧提水浇菜去了。
微风吹动着她的发梢,汗珠滚落在下,调皮的挂在下颚。此时的她呼吸均匀,双目炯炯有神、毫无涣散之意,目光清亮,似大海星辰,紧盯着手中的木剑,顺势而收。双指并拢指于东,右手立剑于身后,起势而始。白衣飘飘武于绿林,时而挥剑斩,时而迸前刺,扫堂腿过,直指咽喉。七巧锁心,目不暇接,滴水不漏,处处无情。
起初,若章指导若斯,指出过她的致命问题:速度太慢。不仅丹田之气不能稳固,且发力不足,不说是高手,就是有几年武功底子的孩童都能一击即破。剑谱和心法都是顶级,然运功者的一个纰漏就足以让自己身死战场,这就是顶级秘籍在不同人身上运用会达到不同程度的原因所在。若斯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从一开始的挥汗如雨,到现在能自如掌握:随意改变七巧锁心的速度,避其锋芒,逆向而行。
若章舞剑快准狠,基本不留余地,就和他的人一样,做事果敢,行动敏锐。故而测试她时,招招可以要了她的命。起初是躲不过,现在与自身优势结合起来,竟也能和父亲不相上下。要说前几年在扎实基本功,那么学医这两年就是她进步最快的两年。学医后的她也深有体会,做什么都需快准狠,倘若在这件事上松懈下来,就是时间的流逝,对于和阎罗王抢人的医者,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她加快自己的速度,最大化的节约时间,来迷惑对方,毕竟“世上武功,唯快不破”一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现在的若斯在父亲的眼里内力还不错,就是轻功不是一般的差,简直就如爬树一般,另若章好不头疼。见到父亲恨铁不成钢无奈的笑,若斯也只能尴尬的摸摸头。虽然她的体重很轻,但飞起来的能力她还是力不从心,只能不停地练习走梅花桩,荡水秋千。
辰时刚过,若章从后山水潭“捞”出湿漉漉的若斯,拎着去木屋吃早饭。
白粥配小咸菜还有一个鸡蛋是父女俩早餐标配。若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晚一个鸡蛋是若章给她的标配。若斯虽然很不情愿天天吃,但终究不能负了父亲的心意,只能在自己做饭的时候偷偷懒,换换口味。若章也知道小孩子定是会腻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吃完饭去山上打猎,思思要一起么?”若章问道。
“去,家里没有木香了,我跟父亲去采些吧。”若斯大口咽下清粥朝着对面的若章说道。
“好,顺便采些三七、蒲黄给你,包扎还得继续练,包的那么丑,一点都不像我教的徒弟。”若章想起被若斯练过的木头,很是辣眼。
“父亲!咱俩本来就不一样好不!您那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连包扎都是板板正正,漂漂亮亮的,我不像您!做什么都是丑丑的!”若斯假装委屈的垂下了头。
若章见若斯低头,以为伤到了女儿自尊心,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连仪态都不顾,扔下碗筷,蹲下高大的的身躯哄起了宝贝女儿,“是父亲说错了,思思不要哭,父亲不该说你的,思思很棒的,是父亲老了,眼神不好。”即使不抬头,若斯也知道父亲此时的神态有多焦急。这招百试不厌,父亲那么聪明的人,每次都会被骗,她还是很无奈的,只能扬起大大的笑脸对着父亲,“好啦好啦,您一蹲下我周围的空气都少了,没法呼吸了!”
“哦哦,我这就起来啊,思思你别哭了,为父不说了。”若章踉跄着站起来。
“没事啦父亲,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我得跟您好好学,以后好仗剑行医呢,嘿嘿。”若斯对着若章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闪闪发亮。
看着若斯收放自如的眼泪,若章扶额,这皮孩子到底是随谁。她娘亲日常温文尔雅,他常年与书剑为伍,性子也是沉稳的。真不知以后会嫁与谁。想着到了年龄,若章开口,“点点,也大了,咱们将她放归山林吧。”若章不清楚若斯明不明白,动物也有动物的圈子,幼时经历的事不能成为她脱离圈子的羁绊,否则人们的自私就会害了他们。
“父亲,您看,我都十岁了,还是个小孩子,点点才两岁多,怎么就长大了呢?”若斯不解,点点除了体型变大,其他的与往常并无二致。
若章细细讲解,“动物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就不如说长相和形体,你比对你和点点,是不是不一样?”见若斯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就对了,你再想想点点是否已经长成和她母亲当年一般大小?”若斯再次点头,“当时她已经有了点点,说明她已成家,有了自己的归宿,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点点长大了,该回归自己的圈子去成家立业,抚养后代,那才是她的幸福。”若章说着,若斯仿佛明白了,她从来不是强迫别人的人,如果放归山林能让点点成家立业、子孙满堂,这是她喜闻乐见的,只不过红红的眼眶透露出她浓浓的不舍,她的妹妹就要独自一人回归家族闯荡了。
“她会不会想我们?我们还能再见她吗?”若斯粗着声音问道。
“父亲不想骗你,如果不是她跑过来找你,咱们还是不见为好。”若章没有明白回答若斯的问题,不过他知道她听懂了,对彼此最好的不过相忘于江湖。抚摸着她的头,随着她的哭声渐渐增大,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一切的经历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可惋惜,也没什么可留恋,这就是人和他的朋友们一生要走的路。
今天的饭吃的并不舒爽,闺房中的点点眼中含泪,看着眼睛红红的若斯,一大一小就这么深情对望。最后若章还是不忍女儿太过伤心,将若斯安置好,自己牵着点点走向山林另一个方向。
若斯拿着小锄头,抓住一株草药俯身去挖。此时的她不敢抬头,因为她不知父亲何时归来,更不敢面对手里空空如也的父亲。不多时,已经刨了半筐的三七,俯身看了看,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忽而发现一株黑花无叶的奇特植物。拿出小锄头沿着“黑美人”刨了一圈半米深的坑,可气的是她的根越长越粗,好似自下而上生长。若斯正愁无事可纾解烦闷,这株“黑美人”撞在了枪口上!采了几年的药,还没看见过黑色的花。人都说越艳丽的花朵越毒,那这株到底是奇药还是奇毒呢?两年的学医经验还不足以支撑若斯辨别这株从未见过的植物,虽然很不想叫父亲过来,但她更不想将烦闷转加到父亲身上,毕竟都没有错。
若斯拿着父亲给的骨哨吹了三声,若章踏着山间树叶从天而降。按速度和距离,若斯知道父亲离她不远。
若章柔声问道:“怎么了思思?”
若斯指着“黑美人”询问父亲:“父亲您看这是什么?”
若章看着眼前的植物,陷入了沉思,甚至陷入了沉睡。
若斯吓得慌了神:“父亲,您怎么了!父亲?”
然而,除了山间的凉风,没有人回答她。
若斯靠着武功底子硬是将若章拖回家中,所幸看到父亲的体温和面色如常。这两年,她看在眼里,父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知是不是学医之人对于病人更加关注,她发现当年能将她扛在肩上的父亲,已然拥有鬓间华发,而他的身体状况也越发恶劣。
半个时辰后,若章缓缓转醒。看到父亲睁眼,若斯眼泪夺眶而出,一下抱住了他。若章轻声安慰着女儿,抚摸着她头发,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若斯哭了一会,起身就要下山为父亲抓药。虽然他知道,父亲有事瞒着她,但她不能放弃唯一的他。若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欲言又止,松了松手,笑着说道:“把脸洗洗再出去,都哭成小花猫了”。若斯“哎”的一声,跑着去到水井边。
若章撑着无力的身躯,起身走到书箱旁,轻轻地打开,一本一本的翻找。
话说两边,若斯一路上一直懊悔轻功没练好,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觉得浪费时间就控了回去。连飞带跑硬是一刻钟就到了药铺。
听着若斯的形容,大夫只道“你父亲可能贫血,抓三副四物汤,每日煎熬即可。下一个!”就急匆匆的将若斯赶去抓药。若斯顾不得想,连声道谢,拿着方子去药房抓药去了。待付完钱,抓起药就往出跑,侧头一瞥,竟看见药铺一旁的胡同巷子里躺着一个老人,胸腔起伏很大,看起来呼吸很是困难。店铺伙计见一个小姑娘往侧边胡同走去,转了转眼珠,在后面追出门去。“姑娘莫管他,家里人不养,赶出来做了乞丐,您要是有余钱就赏点,没事就走吧。”
“多谢小哥提醒,不过你看他好像呼吸困难,倘若不救,他躺在你们药铺外,岂不坏了声誉?”若斯见他提醒,想必不是恶人。
“您有所不知,我们救过这老乞丐不止一次,偏偏这人不识好歹,讹上了我们药铺,这才无人再管。”伙计提醒,这老乞丐不是善人,也是恶有恶报。
若斯一听,本想救治的她,心下决定马上离开。向伙计道了声谢,连忙向家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