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录》 30.对话

    长生峰间云起雾涌，霞光万道，柔和中带着丝丝凉意的晨风扑面而来，偶有几声青幽鸟鸣响彻，山巅的长生殿和梧桐树被一片霞光云雾笼罩住。

    师徒二人在露天台上欣赏着清晨美景。

    玲珑背着一个精致包袱，也穿上了便装，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今天终于能下山游历，可是那样一来，就见不到师傅了。

    眼前的美景看去也是索然无味。

    顾清绝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一个小巧，色泽浅红的海螺给她徐徐道：“此螺名唤〔灵犀螺〕，雌雄一对儿，你拿着它，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对着螺口注入灵力说话，我就能听到。”

    接过海螺，触感温凉，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心中一暖：“师傅放心，徒儿每天都会将自己所见所闻说给您听。”

    顾清绝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这时候，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玲珑静静地听着。

    换以前，她会嫌他啰嗦，此刻却是别有一番难以言明的滋味。

    顾清绝转身背对她看了看天色，见旭日东升晨光柔和，若隐若现的雪鹤在云雾中飞舞：“时辰不早了，下去跟他们汇合吧。”

    玲珑不舍道：“那弟子下去了，师傅，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照顾我？”顾清绝轻笑：“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还照顾我，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想想这些年谁照顾谁。”连连摆手：“走吧走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玲珑对着她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好好好，既然师傅不想见我，那我走就是了。”周围沉闷的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轻灵一挥，五行扇自她袖中飞出变大。

    “玲儿！”顾清绝忽然回身叫她，语气略显低沉。

    “师傅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晨光下，云雾缭绕中，她一袭青衣随风摇摆，肌肤白嫩如玉，凤眼柳眉……当初那个淘气顽皮的女童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顾清绝轻台脚步，向冷清的大殿缓缓行去头也不回道：“没什么，早去早回，等你回来照顾为师。”

    玲珑驾驭五行扇冲天而起，哈哈大笑：“师傅放心，待弟子回来后永远照顾你。”

    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发生的事情，岂是她这十八九岁的少女能够左右预料得到的？

    顾清绝走进殿中，空旷孤寂层层叠叠笼罩住他，居中盘膝而坐，盯着眼前那盏青铜烛灯目不转睛。

    烛灯燃烧着微弱火苗，无声无息。

    一道高瘦身影从门外进来，顾清绝连忙起身做揖：“师傅您不是正在清修吗？”

    易祯微微一笑，言语之间却是有些无奈：“心有忧虑，何来清修。方才我见玲儿离开，可是下山游历去了？”

    顾清绝老实答道：“她生性活泼好动，在长生殿呆了这么久难免烦闷，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

    易祯微笑点头：“玲儿这孩子虽然喜欢耍点小聪明，不过心思单纯，去那芸芸浊世磨砺一番也不是坏事。”

    徒弟下山，自己一个人留在长生殿，心里有些失落，岔开话题道：“师傅刚才说心有忧虑，不知忧虑什么？”

    易祯走到他身旁，也如他一般坐下，沉吟片刻道：“这半年来，心里始终有种不安，最近越来越强烈，昨日，我以《天机神算》推演昆仑运势。”

    顾清绝急道：“运势如何？”

    易祯摇头苦笑：“大凶之兆啊。”

    顾清绝面色一变，他心里的不安也是越发强烈，原本以为这种不安是来自师傅针对玲珑，可现在他才知道一开始就想错了。

    还错的如此离谱。

    “师傅可曾推演出大凶自何处来，内还是外？”

    易祯道:“天机天机，既然是天机，又怎会轻易泄露让我等凡人窥探？所谓天机无外乎三分定，七分变，内或外没什么区别。”

    顾清绝深沉道:“那师傅打算如何应对。”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昨日推演天机耗费太多心力，易祯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以不变应万变，另外我已差人通知中君回来。”

    顾清绝眼眸精光流转，起身来到烛灯处，轻轻拭去灯底焰尘，说道:“师兄寄情于山水，闲云野鹤惯了，让他回来处理门中事物只怕……”

    易祯打断道:“事关昆仑存亡，他虽不愿却也知轻重，自会回来。”

    “趁着玲儿出去这段时间，我也好安心闭关。”顾清绝悠悠道。

    易祯这时也起身，步伐不快不慢走出去，就如他的语速:“也是，你恢复修为，面对未来不清不明的局势，我们胜算便大一分，若是能更精进一步，是再好不过。”

    顾清绝怔怔看着烛火。

    另一边，玲珑来到石孤峰，还未落地，就见孙大宝，陈小雨和乘风三人一副整装待发。

    孙大宝和乘风倒没说什么，陈小雨见她这才出现，冷道:“让我们三个等了你一个时辰，好大的架子。”

    玲珑自知理亏，也不说什么。

    此次下山，四人一组，他们分配到一起，自然听从下山游历过的乘风安排。

    几人驾驭各自法宝往南而行，周围云海翻涌，耳边风声作响。

    乘风看一眼天色，已是傍晚，再过不久就会入夜，说道:“我们下去歇一歇，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四人飞速见缓，朝下方滚滚云层降了下去。

    穿过云层，下方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掩盖了层峦叠嶂原由的面貌，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哪里。

    随着下落，乘风望见下方一条巨大的山谷里有袅袅青烟升起:“下面原来是个小镇，今晚我们就在那歇息一晚。”

    离得近了，一条冷冽的河流横在山谷正中，小镇建造在河流两侧，大约三五百户。

    四人在镇外收起法宝缓慢落下，不巧却被几个镇民看见，加之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皆以为是天降祥瑞，激动得连忙去道观庙堂虔诚祈祷。

    寒冬的夜来得特别快，刚刚还是天光大亮，转眼就乌黑一片。

    几人进入镇中，街道早已被雪花覆盖住，一脚下去就是两三寸的足印，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早已挂起了漂亮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