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录》 21.突破

    长生峰太上殿中，掌门易祯，主事，以及四峰首座全在场。

    石孤峰首座鹤松道人头发灰白，虎背熊腰，眼若铜铃炯炯有神。

    此刻大殿之上，他口沫横飞说着前几日玲珑在通天峰的所作所为：“掌门，这玲珑也太过分了，同门切磋怎能下杀手？小小年纪就差点闹出人命，要是再等几年翅膀硬了，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必须要严惩，否则不长记性。”

    另外三位首座与主事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这玲珑若是普通弟子倒还好，偏偏是清绝的徒弟，按照辈份和关系来算。玲珑也是掌门一脉的人，更是其徒孙。

    易祯微微一笑道：“鹤松，怎么我知道的跟你说的不一样呢？”

    鹤松才刚坐在椅子上，闻言一愣：“哪里不一样？”

    “玲珑是清绝的徒弟，我自然是格外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易祯徐徐道：“你说玲珑任性妄为，恶意中伤。可我看到的却是你那弟子言语挑衅在先，仗着有了一点修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易祯声音忽然提高质问道：“鹤松，你不去追根究底查明缘由就来这大殿上胡言乱语，你就这样不明事理，你怎么教徒弟的？你这首座怎么当的？”

    整个太上殿鸦雀无声，顿了一下易祯又温和对鹤松道：“当然，石孤峰的弟子多为妖兽，野性难驯，难免那陈小雨不会被影响，这些年都辛苦你了。”

    鹤松低声道：“掌门哪里话，我既身为首座，那些都是我分内应该做的。”

    易祯道：“不管如何两个都犯了门规，必须要受罚，主事，就交由你去安排吧。”

    然后几人又商议了其它事情，易祯忽然道：“几位，我有一事还需你们拿主意。”

    也不等他们开口，易祯继续道：“你们应该清楚，那玲珑并不是什么天赋出众之辈，眼下可说是毫无修为。本来应该是清绝自己传授，可是清绝的修为已经被废，需要重新修炼，如此一来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教玲珑，我想让你们几个每月抽出几天教教她，不知你们？”

    四位首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玉清首先道：“掌门说得是，清绝是下一任掌门，若是没有功参造化的修为只怕会有人不服，也难以服众，所以把心思放在修炼上是重中之重。”

    紫阳忽然道：“当初玲珑上长生殿，本就引起很多弟子不满，说实话，就连我们几个也是不解，不知掌门这样做有何深意？”

    气氛徒然一僵，易祯深邃如海的双眼看着他们，玲珑为清绝劫数，这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于是笑道：“你们应该清楚，玲珑是五灵根体质，难有成就。正是看重她这种体质，清绝对五灵根颇有专研心得，所以想以这女娃儿来验证自己的法子是否可行。”

    掌门这样一说，几人了然，其实在修真历史中，曾经就有这种体质的人得道成仙。

    只是，五灵根修炼起来实在太过艰难，稍有不甚就会五行失衡而魂飞魄散。

    易祯略显无奈道：“起先清绝说收徒的事我是不同意的，可我看清绝总是心不在焉，怕影响他的修行，我犹豫再三只能同意了。”

    他语调又转为严肃：“可是既然收了，那自然是要全力栽培，不然岂不是让旁人说我昆仑是有眼无珠不会挑选人才。”

    鹤松是个大老粗，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一听掌门说这话也彻底明白了。

    那是打肿脸充胖子，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了。

    又见其他三位首座已经表态愿意教玲珑，他自然是随波逐流。

    只不过因为玲珑与陈小雨的原因，易祯当着这些人的面斥问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当下默不作声，一本正经整理自己略微凌乱的胡须，听他们做何安排。

    一切事宜商定妥当后，他才说了句：“掌门为了清绝还真是尽心尽力呀。”

    易祯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只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偏爱清绝，我对每个昆仑弟子一视同仁，只不过以清绝这般年纪在修行上的成就难有匹敌，我不能让他为任何事分了心神，日后他接了掌门之位，才不会让别的门派压着。我这么做是为了昆仑以后的路啊！”

    这几句说得鹤松羞愧难当，见没什么要紧事率先离开。

    长生殿上，玲珑见师傅不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龟老怎会错过，立马催促玲珑去梧桐树上修炼。

    梧桐高耸入云，树干粗壮，苍翠欲滴，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扎根在此处。

    远远看去，不能见其全貌，给人的感觉就是因为有它的存在，苍穹才永远不会坍塌下来。

    某条苍老而繁茂树枝上，玲珑被笼罩在一片绿叶下，她盘膝而坐双手抱圆状，满脸的贪婪和享受。

    玲珑终于体会到木之精华的好处。以前每次修炼时，那种头晕脑胀，全身被噬咬的感觉荡然无存。

    反之，正如久旱龟裂的土壤受到雨水灌溉，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开出新嫩的芽苗。

    玲珑觉得自己整个人由内而外燃烧起来，体内灵气迅速凝结到一起，形成一滴水珠没入小腹丹田中，而后剧烈燃烧翻涌起来。

    这次燃烧不仅没有上次那么炽热难耐，反而清凉如秋水，水珠不停地翻涌着，最后轰的一声四散而开，那滴由灵气形成的水珠突然化作蒙蒙薄气散布全身各处。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随之发生，她只觉自己身处无边无尽的黑暗虚无中，永无止境的飘飘荡荡。

    忽然，出现一缕透明如水的人影魂魄，身形矮小佝偻，杵着拐杖，正激动地看着她，眼眶隐隐湿润。

    “你就是我道心中龟老？”玲珑不敢确定。

    老人深深点头，伸出手想摸摸玲珑的头，可是没有任何触觉，就如镜花水月虚幻缥缈。

    龟老只能无声叹息：“小主人，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眼睛和秉性很像主母，相貌却像主人。”

    玲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脑海中亲生父母的印象是那大坡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双双离世的一对儿朴实百姓。

    至于这神秘、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龟老，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祛除凤血？”

    “祛除凤血是不可能的。”龟老非常肯定道：“凤血是与生俱来融入你魂魄中，若没有凤血小主人你也就不能存在于世间，所以只能寻找新的肉身，能承受凤血的肉身。”

    从心底里玲珑一直希望自己是人，而不是以妖或者兽的身份生活着。

    可眼下她别无它法。

    问道：“新的肉身，那不就是又要重新夺舍别人的身体。”摇头道：“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龟老满面慈祥：“小主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寻找一种塑造肉身的灵物。”

    玲珑却是一叹：“如龟老所说凤血如此霸道，恐怕这所谓的灵物很难找到吧。”

    “不错，能够塑造凤凰肉身的灵物在这世上只有一件东西。”龟老忽地一笑：“老仆当初让小主人上长生殿就是因为这梧桐树。”

    玲珑隐隐知道又不敢断定，只听龟老继续道：“长生殿的这棵梧桐树可不是普通梧桐，乃是神界的梧桐，换句话说是仙树，昆仑山脉之所以常年灵气没有枯竭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充裕，这梧桐功不可没呀。”

    见玲珑迷惑，解释道：“所有刚出生的凤凰在前三个月都是靠吃梧桐叶才能存活下来的，而梧桐想要开花结果就需要凤血滋养才行。世人常说凤非梧桐不栖食，梧桐非凤不生花。便是共生共存的关系，谁也少不了谁。”

    玲珑恍然大悟，又疑惑道：“那我出生没有吃梧桐叶不也活下来了吗？”

    龟老答道：“小主人的魂魄寄生在人类的身体上自然不需要，可总有一天你的躯体会被凤血吞噬，所以必须要用梧桐果来重塑凤凰之体。”

    说到这里龟老感叹道：“我记得当年许多门派为了争夺一枚梧桐果可是拼得头破血流啊。”

    玲珑又问道：“我上长生殿这段时间听师傅说过，昆仑宝库里面收集有凤血。既然梧桐果这么珍贵，为什么掌门不用凤血呢？”

    龟老沉吟道：“这梧桐开花时天生异象，昆仑应该是怕被其它势力所察觉，不敢轻易使用。再者，昆仑收集到的凤血是死血，早已失去活性，滋养梧桐，开花接果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小主人，以目前来说，你体内的凤血还不够精纯，不足以让梧桐开花，反正现在计划已有，再等几年也无妨。”

    也只能按照龟老说得做了，忽见他虚幻的魂魄满是疲惫，关心道：“龟老，你怎么了。”

    龟老缓缓道：“老仆终究只是一缕残魂，迟早有一天会消亡，以后没有什么大事我就不出来了，小主人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入定后来这道心内叫醒我就可以了。”

    从道心中出来，睁开双眼。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彻底变了。

    可以清晰感觉到每一缕清风吹拂过发丝的痕迹，即便没有用“眼睛”故意去看，却已将周围数丈内的动静尽收眼底。

    更奇妙的是睁开眼的那一刻起，连每一口呼吸都可感受到天地之力所产生的种种自然细微变化，这种奇妙的滋味实在是难以用语言说明，却又那么真实的发生。

    就如头顶上这片门板大的梧桐叶，明明静静的在那里，却能感觉到叶片上各条脉络微微流动变化。

    这就是炼精化气第二层‘开光’境界！

    修为又向前迈出了一步，真是开心呀。

    身后响起质问：“傻笑什么，谁允许你上来的？”

    转头一看，顾清绝背负双手站在另外一条树枝上饶有兴致看着她：“你本事很大呀，拿着我给你的防身法宝居然跑去通天峰欺负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