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录》 6.大坡村的人

    “都跟你说早点睡了，叫你半天起不来，快点，再过一会儿今天就见不到大师姐了。”

    玲珑打着哈欠跟在莫师姐身后，含糊不清道：“这也太早了吧。”

    这所谓的秋院可不真的只是一个堂院那么简单，其实应该叫做山才对，范围之广，哪怕玲珑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全部逛完。

    此刻天色似亮未亮，空气中的雾带着早晨特有的凉意弥漫于四处，雾气浓到十步之外不能视物。

    两人走在青石道路上，穿过几处亭台阁楼，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不多时来到一处小院子里。

    院子不大，只有三五间房屋，几株柳树排成一排，枝条被晨风吹得哗哗作响，几只鸟儿在房顶上欢快鸣叫着。

    莫师姐走到门前，正欲敲门，屋内就响起大师姐的话：“大清早就过来，有什么事吗？”

    玲珑昨晚特意了解了一番大师姐这个人。

    身世不俗，天赋又高，是什么大周国公主，叫做兰兰，在众人眼中很受尊敬。

    莫师姐说道：“师姐，我们能进来吗？”

    “原来是莫小敏，进来吧。”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是极尽素雅的布置，就如盘膝而坐在床上的兰兰，不加粉饰，清丽脱俗，一头如云般的黑亮秀发，只用一根红绳稍稍捆绑，肌肤白里透红，凤眼中隐隐约约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说吧，什么事？”

    莫小敏将昨天陈小雨找玲珑麻烦的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兰兰神色冷了许多，她作为大师姐，下面这些人的秉性不敢说都清楚，但起码朝夕相处的几位是再熟悉不过的。

    陈小雨的性子确实有些刁蛮，看着玲珑，她说道：“只要你不犯事，没人能对你做什么，毕竟我才是大师姐，陈小雨再任性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玲珑非常恭敬道：“多谢大师姐替师妹……”

    兰兰打断道：“我既然作为大师姐，自然会公平对待每个人，好了，若没别的事，我要修炼了，你们也下去修炼，不许偷懒。再过半年，就要开始考核了。”

    她语重心长对莫小敏说：“小敏，天道无情，强者生存，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来秋院快满三年了，如果这次考核没有通过，结果怎样你是知道的，要努力呀。”

    结果就是离开昆仑，重新过普通人的生活。

    旭日东升，光耀万里，周围的雾气不停翻卷变幻。

    置身浓雾中的两人，顿觉温暖如春，不由停在这青石小道上贪婪呼吸着，欣赏着周围的一切。

    “你知道吗？”莫小敏悠悠开口：“我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不等玲珑回答，她自顾自地又道：“我来到秋院已经有两年了，若是今年还不能修炼到融合，就会离开昆仑，我早就没有家了，所以我今年必须要成功。”

    她有些激动，望着从云层里不断清晰浮现的朝阳，眸光坚定，用决然的语气说：“若是失败，那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玲珑能够体会莫小敏的压力，本身就已经是个孤儿了，在这物竞天择的昆仑，若是不能有所突破，注定会被淘汰。

    可是一个凡人，比如自己，在昆仑才两个多月而已，要是重新去过普通人的生活，那是怎么也不愿接受的。

    因为从一踏进修行道路上的那一刻，所闻所睹便足矣让人向往。

    寻仙问道、超脱生死……这些诱惑力对目前的她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修行又是残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

    玲珑就这样默默听着莫小敏吐露平时压抑在心里的话……

    一番倾诉后，莫小敏长长吐口气。

    看她一脸的歉意，玲珑哈哈一笑：“莫师姐不用太过担心，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现在离考核还有大半年，你现在都已经是开光了，我相信你能通过的。”

    一番安慰下，莫小敏重重点头。

    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而去，不知不觉已经是早晚偏凉，正午炎热的深秋时节，空气里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玲珑的个头又高了一点儿，由于修炼的缘故，肌肤逐渐变得雪白，一双大眼睛也是黑白分明，极是好看。

    美中不足就是自己的胸发育得太慢了。

    因为这个，被陈小雨嘲笑了多少次，每次被嘲讽时，她都想掐死陈小雨。

    再过两个月就是考核了，整个秋院的弟子都在刻苦修炼，就连陈小雨都不再来找她麻烦。

    这日，她独自一人漫步在山野间，枯黄的秋叶漫山飞舞。

    不是因为她心情好来散步，实在是有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修仙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呼吸吐纳，人类吸收的是天地灵气，妖族却是日月精华。

    半年下来，玲珑每日的修炼都是按照莫师姐的指导，循序渐进练习着，进展非常顺利，可就在最近，身体出现了异常。

    灵气入体应该是一件无比舒爽的感觉，可是她现在，确切说应该是从半个月前，感觉就变了。

    刚开始是头晕脑胀，到现在已经是敏感得好像蚂蚁在噬咬全身。

    如此一来，不得不停下修炼的步伐，本想去找莫师姐或者是其她师姐请教，但是现在时间紧迫，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考核拼命修炼，不便打扰，这样拖下去也不行，最后思来想去，只能去找院主了。

    院主住的地方离她们大约两三里远，行走在途中的玲珑忽然被人拦住去路：“这位师妹请留步。”

    闻声望去，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还算英俊，双目神采奕奕，比玲珑高出一个头。

    玲珑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可能是太久没见过男人了，看谁都感觉认识。

    随既，她的目光落在这人的服饰上，墨绿色的道袍，袍子上用金丝线绣出一副海上生明月的画。

    玲珑惊道：“你是望月峰的师兄。”

    昆仑派有五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分别是青天峰，石孤峰，长生峰，望月峰，天剑峰五峰组成。

    其中主峰为长生峰，为掌门居住之所，其他四峰由各峰长老掌管。

    然而每一峰弟子的衣服不尽相同。

    少年微微一笑，谦虚中带着隐藏不住的骄傲：“正是望月峰。”

    “不知师兄来此是？”

    “我想见见我家乡的人，她在这里，我是第一次来秋院，为了避免误会，劳烦师妹带带路，可以吗。”

    “当然可以，师兄请跟我来。”玲珑改变主意，修炼的事明天再去也不迟。

    难得这位师兄这么有礼貌，长得又不错。哼，恐怕是泛相思了来看情人的，这种成人之美的忙，必须帮啊。

    走在路上，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玲珑道：“师妹，我看你还未巩基，这盒中的丹药虽不怎么名贵，但对巩基的帮助还是很大的，送你了。”

    怕引起误会，又补了一句：“就当是师妹为我带路的谢礼。”

    玲珑可不会客气，收入怀中：“多谢师兄。不知师兄叫？”

    “哦，我叫乘风。”

    “我叫玲珑。”

    玲珑将他带到饭堂道：“师兄稍坐歇息，再过不久就是开饭时间，师姐们都会过来的。”

    “多谢师妹。”乘风怪异道：“师妹不用修炼吗，怎么会在山野闲逛？”

    玲珑忽悠道：“不是，我这几天修炼过渡，院主让我休息一天。”

    乘风又道：“修行最忌讳就是妄想一步登天，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天道酬勤，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夜色慢慢降临，天边已有一轮弯月的轮廓，众弟子一天的修炼又结束。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玲珑怎么也不会想到，乘风要见的人，竟然是她的死对头陈小雨。

    陈小雨像极了温顺的猫咪，不知说了什么，乘风的眼神顿时落在玲珑身上。

    一听陈小雨叫他二狗哥，玲珑就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眼熟，没想到改名字了。

    完了完了，一个都麻烦得要死，又多出来一个。

    乘风可是正式的昆仑弟子，大师姐也不敢得罪他的。

    还好在饭间他们没有故意刁难，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不过真是太讨厌陈小雨那嘚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乘风跟她的关系，一个劲儿往乘风身边靠。

    对此，乘风也只是笑笑，不过身体却是又挪动了一分，保持一定的距离。

    玲珑吃完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屋里眼不见心不烦，呼呼大睡起来。

    睡到一半被敲门声吵醒：“大半夜的，谁在敲门？”

    “玲珑，是我，乘风。”

    他来干什么？

    玲珑穿好衣服打开门，乘风说道：“我想跟你聊聊，方便吗？”

    “大晚上的有什么好聊的，你不去陪你家小雨？”

    乘风叹气道：“男女有别，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终，玲珑还是跟他一起出去，在一处亭中相对而坐。

    亭的一边是路，一边是缓缓流淌的小溪，弯月倒映在清澈水中，光华充斥在漆黑的苍穹下，风吹过，柳树摇曳。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乘风的言语里带着一丝感慨。

    玲珑不答，按理说他对自己应该是如陈小雨那样才对，可是听他语气中正平和，就像是对待朋友。

    乘风起身看着小溪中的弯月道：“这一晃就是几年，我们也都长大了，以前在村里我们总是欺负你，现在想想，又是好笑又是无知，玲珑，希望你不要生气。”

    嗯，果然，心智开始成熟后就是不一样，玲珑也是很大度的：“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我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乘风忽然叹气道：“这就是缘分，想不到除了小雨，还能碰到大坡村的人。”

    玲珑眼珠一转，疑惑道：“我记得当初你们是四个人呢，除了陈小雨跟你，那个大柱子跟小桃红呢，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死了。”乘风神色不变，徐徐道出：“是我亲手杀死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