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录》 4.秋院

    直到昏黄，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顺着脚下延伸往前的道路看去，路的尽头是巨大的方形广场，广场左右两边是悬崖峭壁，从峭壁上一道道瀑布飞流直下，轰轰作响，山风刮过，吹起水珠飘散在广场上空，经过阳光的照射五彩缤纷，化为一道巨大艳丽的彩虹，壮观而又宏伟。

    广场后方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望不到头的房屋，甚至有的修建山岩之上！

    站在广场上，玲珑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蚂蚁在大象面前。

    此刻黄昏斜阳，阵阵轻柔的山风徐徐吹来，广场上有十几个少年正在清扫地面上的枯叶，满脸的委屈，时不时还嘀咕几句。

    见一人一猴背着包袱，满脸惊讶站在那发呆，就知道是新来的弟子。

    作为‘师兄’，他们顿时个个精神抖擞，丢掉扫帚整理一下凌乱的服饰，带着淡淡笑容走过去。

    弟子甲微笑道：“两位是来修行学艺的吗？”

    “是啊是啊。”孙大宝兴奋得一条尾巴左右摇摆：“我们从很远的地方走到这儿，就是为了能学到高深道法。”

    弟子乙嘿嘿一笑，拍拍孙大宝的肩膀：“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嘛，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有些事情得一步一步来才行，我们几个在山下种田就种了三年，上来后又在这扫地，扫到现在差不多快半年了。”

    说到这儿，弟子乙与周围几人对视一眼，皆是长叹一声道：“两位以后的生活恐怕跟我们是一样要在这儿扫上几年啊。”

    “你们这几个废物还不快扫地，是不是不想吃饭了？”远处传来粗犷的呵斥。

    只见一位身材矮胖，年约六旬的长者挺着大肚子，满脸怒容走过来：“扫个地扫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还没扫完？”

    弟子门个个神情恭敬，略带着畏惧，不敢吭声，老老实实扫地。

    长者这才将威严的目光投向玲珑孙大宝：“来拜师学艺的？”

    孙大宝连忙拿出举荐信递给长者，玲珑也从包袱里掏出举荐信。

    长者看了过后，对他们也不再那么严肃冷漠，浮现一丝笑容：“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于是，这帮扫地的就目送他们渐渐远去，夜幕降临，长者也笑呵呵的回来了。

    见这群不争气的家伙扫完地，他今天一天的活算是做完了，大手一挥，招呼他们去吃饭。

    路上，弟子甲出声问道：“凭什么他们两个一来就能进院门学法，我们却要扫两年地？”

    长者冷冷一笑：“你们那天赋，能跟别人比吗，再说了，人家都是有背景的，你们有吗？”

    “哼。”弟子丁不服气了，满脸骄傲的说：“我可是周国太子皇室血统，难道他们还能比得过我？”

    长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弟子丁：“看看，你们看看，一个个猪脑子，我们是修行之人，那凡间的种种对我们就如浮云。我告诉你们，那小女孩，在门派里上面有人，你们这些打杂的是得罪不起的。”

    弟子乙又问：“那个猴子呢？”

    长者有些不耐烦了：“那猴子也不是你们能招惹的，别问了，谁在多说一句，今晚不用吃了。”

    个个闭口不言，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玲珑与孙大宝在长者的带领下，去到各自以后学习的院落。

    她这里叫做‘秋院’，里面全部都是新来的女弟子，包括院主也是女的。

    长者将她交给一位女弟子就走了，在女弟子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布置朴素，略显陈旧而又干净的房屋。

    这女弟子比玲珑高出一个头，圆圆的脸蛋上还有未曾全部褪去的稚嫩，声音轻柔：“好了，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再带你去见院主，今晚你就先好好睡一觉。”然后转身离去。

    玲珑包袱往床上一扔，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周围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爬了一天的山路，渐渐的，她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只有一盏破旧的铜灯燃烧着，屋内的光线显得非常暗淡。

    咕噜咕噜……

    现在这种时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肚子饿了也得忍着。

    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皎洁的月光夹杂着微凉的夜风袭向她，额头前的几缕发丝轻轻摇摆。

    她在心里期望着往后的日子，能像此刻昂首看去的景象一般。

    圆月悬空，星光闪烁，这一切都预示着明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昆仑，长生殿。

    长生殿修建于昆仑山最高处，整座宫殿被云雾环绕，就连昆仑弟子也不知道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在修真界，有一件事却是人尽皆知。

    昆仑长生殿上有一株梧桐树，此树高约百丈，树干粗如河流，常年苍翠欲滴，却是不能开花结果。

    有言：凤非梧桐不栖食，梧桐非凤不生花。

    偌大的宫殿只有顾清绝一人，他负手而立在梧桐树下，俯视着宫殿下方的整座昆仑山。

    高挺的身影在风中、云雾中，似要飘然而去。

    忽然，顾清绝眉头微皱，他定眼看去，那里是外门弟子的某一处庭院，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难道是我那不孝的废物徒儿？

    距离太远感知起来有些困难，他深邃的眸子里精光一闪，下方的景物在他瞳孔里迅速放大，逐渐变得清晰。

    可是刹那间，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染红了衣襟，大口喘息，摇摇欲坠。

    果然，伤势未愈，功力尽失的情况下，强行施展道法，反而遭到反噬。

    无奈之下，顾清绝只能先将这个疑惑放在心里，以后再去求证。

    他伸手擦掉嘴角还未干固的血迹，慢慢回到空旷寂静的屋里打坐。

    次日，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玲珑早早就起了床，在专人的带领下来到饭堂。

    饭堂足够容纳四五百人，食物嘛，就有些不和胃口了，除了馒头就是白粥。

    玲珑扫视一眼，年龄最小的可能只有五六岁，最大的可能都二十多了，全部统一穿着秋院的衣服。

    吃完后，又是昨天那个女弟子，听到别人都叫她一生莫师姐，玲珑也这样叫。

    莫师姐带她去了几个地方转转，熟悉周围环境，又拿了一套衣服给她穿上。

    素白的衣服宽大柔软，身侧两边绣着云朵，唯一不同的是袖口处还绣有几片柳叶。

    这几片柳叶便能分辨出你是秋院的弟子，比如‘雷院’的弟子，袖口上绣的就是一道闪电……

    最后莫师姐带她去往院主那。

    玲珑的第一印象是冷，院主冷得像是在冰天雪地里。

    然后是美丽。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看去比她大不了多少。

    声音和眼神却是异常的威严：“玲珑，你是什么灵根啊？”

    玲珑老实答道：“我是五灵根。”

    旁边的莫师姐惊讶得一张嘴差点能塞根香蕉进去：“五灵根根本就不适合修炼啊。”

    院主盯着玲珑道：“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进来的，既然来了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有什么不懂的下去问其她师姐，我就不多说了。把手伸出来。”

    玲珑刚伸出手，只觉得手腕一疼，一条血口浮现，几滴血液飞到院主身前。

    院主手上凭空出现一颗石头，几滴学液渗入石头里。

    拳头大小的石头立马泛起青光。

    见玲珑不解，莫师姐说道：“别担心，这是昆仑石，所有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都要在昆仑石上滴血，一人一颗，昆仑石完好无缺，证明你还活着，若是碎了，那就说明你死了，明白了吗？”

    玲珑点头：“知道了。”她忽然发现这修仙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自由。

    这时院主又道：“修炼一途讲究循序渐进，你既然是五灵根，那修炼起来就会更加艰难，不过若是天赋悟性够高，自然会有大成就，第一年就让师姐们教你吧，一年后我会酌情定夺，下去吧。”

    走出房门玲珑大呼一口，彻底放松下来。

    站在那冰山搬的院主身边，压力真是太大了，忍不住问道：“莫师姐，院主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莫师姐点点头：“对啊，院主一直都是很严肃的，没有人见她笑过。”

    “我是说院主的外表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莫师姐恍然大悟道：“对呀，只要你勤奋修炼，到时驻颜有术不再话下。”

    玲珑咳嗽一声：“那个，院主多少岁了？”

    莫师姐很喜欢玲珑，因为她一看玲珑现在这样子就想到了自己刚来那会儿，孤苦伶仃一个人。

    发现四下无人，依然压低声音道：“据说院主快三百岁了，而且跟‘阳院’的院主关系很暧昧。你可不要到处去乱说，要是让院主知道了，我们两个可就遭殃了。”

    路上，莫师姐又说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情，比如某院的弟子大半夜过来偷窥某某洗澡，被谁当场抓住后，直接一顿爆打……又比如哪两个女弟子为了阳院的谁差点大打出手……总之，听得玲珑一愣一愣的，原来这凡人向往的修仙圣地，修仙的人跟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玲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出声说：“莫师姐，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呀？”

    “你认识一个叫微竹的吗？”

    “什么微竹？”

    “他也是昆仑弟子，大概二十左右，长得还行。”

    莫师姐摇头：“在昆仑想找一个人是很难的，昆仑弟子上万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又补了一句：“而且连我都没听过的名字，那一定是泛泛之辈，要知道，凡是在昆仑稍微有点名气的弟子我都了如指掌。”

    玲珑点头，非常赞成莫师姐说的。

    莫师姐反问：“难道那个什么微竹是你的，嘿嘿嘿……”

    看她一脸坏笑的样子就知道想歪了，绝对要纠正这有损名声的大事。

    玲珑愤愤不平道：“他是个大骗子。”

    哼，亏师傅说他在昆仑地位相当高，原来都是吹牛的。

    莫师姐笑容不变，眯着眼睛盯着玲珑：“是不是骗了你的心，还是连身子也骗了？”

    玲珑差点气晕过去……莫师姐的想象力太邪恶了……她索性不说了，免得越说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