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阴阳师]白狐公子》 43.前世的你我（终）

    当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消失的时候，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夜晚，到来了。

    鬼怪最喜在夜间游走，百鬼夜行时有出没，所以平安京中的人们并不大愿意在夜间的时候出门。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鬼怪是喜欢食人的，他们可没有那些阴阳师祛除妖魔的本事。所以啊，入夜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吧。

    一般人是这样，但也有些人是不同的。许是因为今天白日里下过了雨，冷清的街道上有淡淡的白雾弥漫。朦胧的白雾中传来了车轱辘压过水塘溅起的水花声，一辆笼罩着结界的牛车在街道上慢慢行驶着。

    黑暗的角落里，几个提着灯笼的孩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牛车周围的灵力让他们有些害怕。就在他们想要悄悄离开的时候，牛车上悬挂的垂帘被掀开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几个提着灯笼的孩童顿时僵住了，缩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眼睛的主人似是没有看到他们，掀起垂帘的手收了回去，落下的垂帘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的时候，缩在黑暗中的几个孩童才敢慢慢的探出脑袋去查看。发现牛车已不见踪迹的时候，孩童们才敢放下心来大喘了一口气。

    “阴、阴阳师，好可怕啊……”

    “是啊是啊，我们快点离开这儿吧。”

    “嗯嗯，走吧。”

    提灯孩童手牵着手离开了，在他们离开之后一辆牛车突然出现在了原地。牛车停了一会儿，然后有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贺茂保宪大人和普通的阴阳师果然不一样呢。”

    清雅平和的女声在牛车中响起，那声音就像是神宫中的那些巫女一样不染红尘，可以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

    坐在牛车右边的身穿黑色狩衣的贺茂保宪闻言将视线从手中的书籍上转移到了车的左边，那里，一位身穿白色小袖与绯袴，眉心有一点朱砂的美丽巫女正笑看着他。

    以为巫女的话是在说刚刚自己放过那几个小妖怪的事情，贺茂保宪将手中的书籍放到一边，神色淡淡，“不过是几个提灯小僧罢了。”

    听到贺茂保宪回答的巫女看着他风流多情的面容意味深长的笑了，贺茂保宪有些奇怪巫女笑中的含义，但他并没有贸贸然去问，巫女也没有说什么。一时间，牛车中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牛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家主，安倍府邸到了。”闻言，巫女展颜一笑，率先走出了牛车。身后的贺茂保宪没有说什么，面容平静的走在她身后。

    紧闭的门扉在两人站在门前的时候自动打开，漂亮的紫色藤花间身穿十二单的美人正在等候着贵客的到来。

    门外的车夫按照主人的要求在外面等候着，他等的时间不长，一段时间后那扇紧闭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身穿黑衣的贺茂家主仍是神色淡淡，手中抱着这次他们要接的人。白衣绯袴的巫女站在他身边，一如来时那般。从始至终，车夫都没有见到他们姬君的夫君，那位有名的安倍晴明大人。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牛车的周围一层结界慢慢笼罩了整个车身。不一会儿，在朦胧的白雾间就已看不清牛车的形状了。

    “后悔吗？就这么跟我走了。”

    “不，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么漏洞百出的咒术，想必父亲那时也想到了这种情况吧。觊觎我灵力的左大臣、想让自家孩子回归正途的亲王大人，在那种情况下，父亲做出的选择已经是很好了。”

    轻柔的月光从小窗中飘了进来，淡淡的光亮中白衣绯袴的巫女唇色苍白，眉心处的一片光滑。

    “只要晴明愿意，你和他……”

    原本神色淡淡的贺茂家主此时眉头微皱，嘴唇微嘟，像极了说不过大人又不愿服输的小孩子。原本多情的桃花眼被他瞪圆，少了一丝魅惑多了一丝纯真。巫女看着贺茂保宪这副熟悉的作态终是忍不住笑了。

    被取笑了的贺茂保宪瞪了对面的巫女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捏了捏躺在自己怀中的贵族的脸。

    “啧，都是这个傻小子的错，明明是贵族却还那么傻，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笑的以袖遮面的巫女伸出手想阻止贺茂保宪，但在靠近的时候却触碰到了一层结界。这下子，巫女无奈的笑了笑，终是收回了手。

    “父亲大人的咒术真是……”

    “大人，已经到家了。”

    牛车慢慢的停下，贺茂家，已经到了。车中的贺茂保宪揉了揉巫女的头发，巫女似是挣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昏睡中的人的脸。只是轻轻的触碰一下，青年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脸色发白。

    “沙罗？”

    穿着巫女服的少女看着那也被自己唤作兄长的贵族青年，眼中的泪水慢慢流下。

    “虽然知道小师兄最重视的是博雅兄长，但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呢。小师兄，夫君大人，我也是很喜欢的啊。但是，但是，看着那两个人在一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可能……”

    面色苍白的少女哭泣着诉说着自己的情思，贺茂保宪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妹妹最后的发泄了。

    抽泣着的少女最后还是擦干了眼泪，笑着对贺茂保宪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身走下了牛车。“我走了，兄长大人要好好把博雅兄长送回家喔。”

    贺茂保宪对于自家妹妹最后的恶作剧摇了摇头，确认沙罗已经好好下车后就吩咐车夫向着源氏府邸驶去。

    穿着巫女服的少女站在贺茂家门口看着牛车慢慢的远去，然后才转身走进了离开不久的家。结界没有将小主人隔绝在外，穿过结界的那一刻属于上一任家主的灵力缠绕在沙罗周围。那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最真挚的爱。

    果然把你交给谁都不放心呢，回家吧沙罗，父亲会一直一直保护着你。不要哭泣，不要害怕，你已经，回家了。

    “父亲……我回来了……”

    远去的贺茂保宪不知道贺茂家门口发生的事情，正在前往源氏府邸的他拿起一本书籍看了起来。一时间，车内一片寂静。

    “还不醒吗？不想睁眼见见你的幼驯染吗？”

    “……保宪。”

    将头正在贺茂保宪腿上的源博雅听着自家幼驯染有些冷意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那双紧闭的双眼。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愧疚。

    “怎么，发现自己有多傻了，所以不敢见人了。要不是你，沙罗……啊啊啊，算了，看你这幅样子，要是被小师弟知道了还不阴死我。”

    被博雅那样盯着的贺茂保宪泄愤似的揉乱了博雅的一头黑发，片刻后见博雅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不动，贺茂保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自己动手将那一头黑发慢慢的梳理整齐。

    “不要这样了，刚刚沙罗说的你也听到了。这本来就是为了让沙罗不嫁给左大臣而设下的局，沙罗最后还是要回家的。所以啊，不要再一副愧疚到想要切腹的样子啊。”

    “可是……”

    “没有可是。你……”

    “家主大人，源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贺茂保宪拍了拍僵住的博雅的脑袋，淡淡的笑了，“回家吧，傻小子。不要担心，你只要笑着等武士来解救你就好了。”

    “什么呀！我就是武士，我不需要……”

    博雅的反驳在贺茂保宪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剔透的月光下淡淡笑着的贺茂家主仿佛神明一样，美丽、强大，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着他。博雅忽然想到了幼时的保宪也是这样，会捉弄他，却又会保护他，仿佛只要跟在他的身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想。

    “保宪……”

    “好了，走吧。”

    源府的老管家已经在牛车旁等着了，贺茂保宪推了推博雅。看着青年走下牛车一点点远去，贺茂保宪闭上了眼，手中的书籍被主人放到了脸上，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如果我在强大一点，如果陪着你解决那些事情的是我，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家主大人？”

    “呵呵，没什么。走吧，回家吧。”

    终究，我们之间的缘也只是这样罢了。要幸福啊，傻小子。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牛车像来时一样离开了。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切，都要结束了。

    几天后，京中的居民们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各式各样的妖鬼出现在他们的周围，无人的房间不时传来的哭声，不结果的树上冒出的各种奇怪的瓜果……一般的阴阳师无法解决，他们想找晴明大人，但偏偏晴明大人也不出现了。

    据说，因为新娶的妻子身体娇弱，晴明大人害怕式神吓到她于是将所有的式神都封印在了一条戾桥之下，并且不在碰妖鬼之事。有许多贵族前往相求，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

    京中的妖鬼更加盛行了，请求晴明大人出手的呼声也日益强烈。所以被公认是晴明大人好友的源博雅大人就这样被送上了前往安倍府邸的辇车。

    坐在辇车上的博雅此时还是一副晃晃忽忽的样子，他不知道之前还被家人关在家里不让见晴明的自己怎么又被家人送上了去见晴明的辇车。这可真是，“太好啦！”

    “博雅大人？”

    “啊啊，没什么。”

    现在的情景如此熟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晴明那样。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他不想去见那个传闻中有些可怕的安倍晴明。现在，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但他渴望着见到那个阴阳师，他的挚友——安倍晴明。

    依旧是自动打开的门扉，依旧是草木丛生的庭院，依旧是身着十二单的美人。坐在屋内的阴阳师笑着看向自己，博雅也笑了，两人同时说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会是我呢？”

    相视的两人同时笑开了，接过晴明递过来的叶二，博雅慢慢的吹奏起来。庭院外，眉心一点朱砂的女子和蜜虫相视一笑。

    时间似流水一般过去了，转眼之间博雅的一头青丝已变白发。他已是花甲之年，但因为没有娶妻所以并没有儿女。他的父母早已离去，他的家人只剩下那一个人了。沙罗在二十岁的时候离开了，居住于晴明家中的巫女也在那时离开了晴明家。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就连贺茂保宪也不知道，他只说那时是那巫女自己找到了他。再后来，那个巫女有时也会突然出现。她的容颜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们都没有问，知道她还活着，就好了。

    博雅知道自己病的很重了，有时候他会睡上一整天，但是醒来的时候他总会看到晴明在他的身边。今天也是一样，但博雅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后了。

    他的头发早已花白，但眼前的人却仍是初见时的那般模样。他的晴明啊，实在是强大的阴阳师。之前保宪来过了，他告诉他晴明在研究一种禁术。博雅不知道那种禁术具体是什么，但他大概猜到一点了。

    所以，他只是在那之后笑着跟晴明说他想要正常的轮回。晴明哭了，真是少见啊，我的晴明啊。

    用力抬起自己的手，博雅轻抚了晴明那一头黑发，“晴明，我后悔了，我想化身为鬼呢。”

    “好，那很好啊。这世上要是没有鬼的话，那该多么无趣啊。”

    “晴明，你啊。”

    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呢，他能感觉到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床边的人似乎又哭了，这可怎么办，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他的手了啊。

    怀中的人的呼吸一点点消失，他的手一点一点冰凉。晴明不想知道却又不得不知道，博雅的时间到了。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这个伟大的阴阳师流下了一生最后的眼泪。

    窗外的明月依然高悬，原本相伴的两颗星星一颗已经掉落。他的灵魂，从此不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