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31.温情

    随手按下车窗，钟奕泺转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再这么和这姑娘呆下去，他可能也要沾上这股傻气。对于孟语菲的行径，他已经挂了满头的黑线。这姑娘看着挺聪明，怎么遇上孟清秋的事情就变成了小傻子。

    想到这，钟奕泺视线移向驾驶座的孟清秋，一双狐狸眼正认真的直视前方，少了点往日里若有似无的小狡猾，多了几分郑重，就像是变了个人般。

    不，该说是认真了起来才对。

    其实这段时间他多多少少发觉了孟清秋的不对劲，恐怕孟语菲和许然也察觉了，只是不提。

    原来，刘依依的死，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只是不知道，是对她一时的同情，还是对自己一时的不甘。

    “菲菲就靠你帮忙照顾了。”孟清秋停下车，朝后面推开车门的钟奕泺拜托，“今天什么时候离校就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们。”

    “国内放学不是很晚吗？”孟语菲有些疑惑，“难道还会拖堂？”

    “这家伙仗着自己学习好就随便旷课。”孟清秋挑眉，朝偷乐的孟语菲道，“这个星期你可以跟他一起，不过下星期开始，你必须安安稳稳呆学校里上课，懂吗？”

    孟语菲才高兴了没多久的小心脏被孟清秋戳了个洞，噗的一下破了。

    “知道了。”

    小姑娘哭丧着脸的模样倒是叫钟奕泺忍俊不禁，他笑着摇摇头，“跟我来，先带你去认识下老师。”

    孟语菲情绪低落，连跟孟清秋打招呼都忘了，慢吞吞跟在钟奕泺身后。

    “钟奕泺！”

    离老远季霄就看见了钟奕泺，只是看到他和一个漂亮姑娘从同一辆车下来，还走在一起，就有些不确定。毕竟，他还从没有看见钟奕泺和女性生物走在一起的画面。直到陈品冠眼尖确认了钟奕泺，季霄才出声叫住他。

    钟奕泺停下脚步，看向季霄和陈品冠的方向，显然是等他们走过来。孟语菲见这两人和钟奕泺一副熟稔模样，便也停下脚步等待。

    却没想到，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冷淡至极，“钟奕泺？鼎丰那个钟家？”

    钟奕泺微皱眉头，对方语调平缓，却像是带着挑事引站的阴阳怪气，只是他一向不喜欢没事找事，在没有造成实质性事端的时候他从不会理会对方。但看到身边之前还大小姐般矜持的孟语菲迅速朝他身后躲去，身子一阵瑟缩，便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白庭昶。

    轻叹口气，钟奕泺揉了揉眼，微不可察地扭过身子，替孟语菲挡住对方肆无忌惮的目光，既然事端自己都找上门了。他再不应，可就有点丢份了。

    “白庭昶？哪里来的白家？”

    他声音本就带着清晨刚醒的慵懒味道，再故意拖长语调，更是硬生生多了几分轻慢，显然并不将白庭昶放在眼里。

    孟语菲站在他身后，不由捂嘴轻笑，这家伙还真是对谁都能毒舌的起来。

    刚刚走过来的季霄和陈品冠面面相觑，这场面，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要说抢姑娘，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再者自己也抢过。只是钟奕泺就不像会跟人抢的主，更不用说，这两人明明只说了两句话，就莫名有种硝烟弥漫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坏心眼的人都会有张美好的皮囊做掩护，白庭昶长相不赖，只是相比钟奕泺清秀阳光少年的气质，他眉眼更加精致，气质也更阴冷些，这种忧郁范却尤为吸引女生的目光。

    钟奕泺挡着他不让他接近孟语菲已经让他不满，刚刚那句话也只是想顺带贬低钟奕泺，却没想到钟奕泺如此不识抬举，居然反过来嘲笑他。

    白庭昶面色瞬间变得阴沉，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动，旁人看不出，可钟奕泺却看的清楚，神色一变。

    顺着白庭昶的小动作，几道泛着鬼气的影子从他手上戒指里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就要朝钟奕泺撞来。

    本来想驱车离开，孟清秋不过低头拿起水杯喝口水的功夫，谁成想抬头竟能看到这种场景，也算是大开眼界，不由低声骂了几句。

    白家小子不好好驱鬼，居然用这种阴邪狠毒的招数对付一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孟清秋眸色渐深，恐怕对刘依依下手时，这小子也没想过人命的价值。不过幸好在得知白家对刘依依动手后，许然特意在钟奕泺身上贴了好几道符。是以，这种小招数对钟奕泺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会对白庭昶造成反噬。

    孟清秋在这安心看戏，钟奕泺却不知所措，他从小见鬼怎么会怕这种事，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心里不由暗骂孟清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眼见鬼影越来越近，察觉到阴气的孟语菲抓着钟奕泺就想朝后躲。没想到一只手突然伸到中央，就这么抓住了蠢蠢欲动的鬼影。

    “再不进校门，恐怕就要迟到了。”

    钟奕泺皱起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人。像是许久不见阳光般白皙到透明的脸庞，嘴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他一手悬空捏住鬼影，另一只手抱着几本书。这通身散发的书卷气，换身古装，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最常见的俊美书生模样。

    周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人仅仅挡在钟奕泺和白庭昶之间劝解。可只有钟奕泺和白庭昶看得清楚，在这人手里的鬼影挣扎半晌，却唯有呜咽着消失。

    “这人不简单。”孟语菲虽然看不见，但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身上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忍不住提醒道，“咱们离远点。”

    孟语菲不说钟奕泺也是要走的，他一句话不说，拉着孟语菲就朝学校走去，连季霄和陈品冠都没有理会。

    刚刚才撂了白庭昶的面子，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和谁关系不错，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莫名其妙，但季霄和陈品冠乖觉地没有盘问，只是顺势走进了校园。

    “你是谁？”白庭昶看眼前这人很不顺眼，但刚刚自己放出的几条冤魂都被对方一手压制，只能暂且低调，“好狗不挡路。”

    “呵。”男人轻笑一声，“这里是学校，私人恩怨，还是换个地方解决比较好。”

    说完，便转身朝学校走去。

    白庭昶盯着男人背影冷哼，许久才掉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孟清秋凝眸想了会，解开安全带下车跟了上去。他没有发现，男人走进校门那一刻，转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跟着白庭昶走了几步，却是附近另一所学校，估计他也怕被孟家察觉，就转来了这所学校。

    发现这点，孟清秋咬牙，也不知道孟语菲这丫头哪里入了这家伙的眼，居然不远万里追来安城。想到这，孟清秋就咽不下这口气，干脆随手招来鬼差，吩咐了几句，这才带着笑意安稳离开。

    钟奕泺带着孟语菲走进教学楼，发现白庭昶没有追进来，悄悄松了口气。他一个人倒是有机会可以躲过白庭昶，再加个孟语菲，就说不准了，而且白庭昶还对孟语菲这么奇怪地执着不休。

    “钟奕泺，怎么一个寒假不见，惹上这么大个事。”季霄和陈品冠跟了过来，两人看着孟语菲挤眉弄眼，“来介绍下？”

    “这是孟语菲，我亲戚。”钟奕泺简单介绍，顺便嘱咐两人，“刚刚那个人，你们见到就离远点。”

    “哪个人？”

    季霄还没反应过来，陈品冠点头道，“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子？我看那个抱着书的人也有问题。”

    没想到陈品冠观察力不弱，孟语菲有些意外，“反正两个人你们都要小心，最好不要随便搭话。”

    听孟语菲这么说，季霄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连忙收起嬉皮笑脸，“钟神，你到底惹了何方神圣，事情看起来不简单啊。”

    真不是我惹的事。

    想到这，钟奕泺瞥了眼孟语菲，此刻才对孟清秋往常的一言难尽感同身受，无奈道，“我先带她去见老班，你们去教室吧。”

    可走到一半钟奕泺才想起自己忘了办公室的路，还好路上遇到顾铭风才找到方向。等推门进去，却意外发现早上遇见的那个男人也在。

    老班是年级主任，平时事情就多，一向板着脸说话，连面对钟奕泺这个年纪第一都少有和煦的时间，没想到面对那个男人倒是满面春风。若不是知道老班直到不能再直而且家里还有个年过十八的女儿，钟奕泺还真以为他看上了眼前这位。

    “钟奕泺啊。”老班看向他，打量了番他身边的孟语菲，“这位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

    “老师好，我叫孟语菲。”

    面对外人时，孟语菲十分乖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钟奕泺算是明白了这位大小姐的路数，生人面前温柔大方，熟人面前倒是傲娇放肆的很，尤其在孟清秋面前最爱撒娇。

    “好。”老班笑眯眯的点头，又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位是咱们班新来的语文老师，周泽衍，你们喊周老师。”

    “周老师好。”

    钟奕泺很奇怪，一般新来的老师都是带高一班级，因为升学率对一个学校来说很重要，所以高三班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带。尤其这位周老师看起来这么年轻，一来就带了他们高三班，这可不是一句有背景就能解释得了。

    老班恐怕也觉得有些尴尬，解释道，“殷老师临时请产假，刘老师又带了两个重点班实在忙不过来，周老师相当于帮刘老师，也不算是完全带你们。”

    “马上就要上课了。”周泽衍微微笑道，“第一节就是语文课，我直接和钟奕泺同学一起去教室吧。”

    带路时孟语菲朝钟奕泺靠近了些，她莫名就不喜欢这位新老师。

    “老师是哪里人啊？”钟奕泺总觉得此人奇怪，之前在校门口的事又让他心生警惕，不由开口假意搭讪，“听口音，不像本地的。”

    “我家离安城挺远的，恐怕，你也没听过。”

    “是吗？”钟奕泺也不再问。

    只是没想到周泽衍反问道，“刚刚在学校门口那个人，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妹妹总是惹事，可能是不小心惹到的。”

    孟语菲磨牙，很想咬这家伙一口。

    “这样啊。”

    说着，几人来到教室门口，周泽衍停下脚步，等孟语菲和钟奕泺先进门。钟奕泺跟在孟语菲身后，与周泽衍擦肩而过时，面色很不好看。

    “你能看见，却装看不见，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钟奕泺不明白周泽衍对自己说这些是为什么，他少有这种事情不在他所认知的情况下发展的情况，只在学校呆了半天就开始坐不住了。他现在迫切想要找到孟清秋，弄清楚周泽衍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惜某人不理解，孟语菲许久没有回国内，看什么都是一脸稀奇，更何况她还没有真正领略到其中的压力和艰难，此刻知道钟奕泺想离开，还满脸不情愿。

    “你想走自己走，我还想继续呆在这呢。”

    “你不怕白庭昶找过来？”

    听到白庭昶的名字孟语菲身子一僵，强撑着道，“我不怕！”

    “得了吧。”钟奕泺才不信，“今早吓成那样，还是跟我一起走。不然等他放学找过来，想走都走不掉。”

    想想也是，可是她还想呆在学校里，这个小念头蠢蠢欲动，却在钟奕泺带着低气压的视线中悄然无踪。

    只是想到逃学，她又起了兴致，兴奋道，“我们要爬墙吗？”

    前面的人回头疑惑地看她一眼，“为什么要爬墙？”

    孟语菲更是疑惑，眼睁睁看着钟奕泺走向校门，“喂。”她轻轻扯住钟奕泺的衣袖，“这不会让老师发现吗？”

    “为什么会发现？”钟奕泺脚步不停，“我每次都从正门走。”经过门口时竟然还有闲心和警卫打了声招呼。

    逃学也逃得这么光明正大，该说不愧是年级第一吗？孟语菲心中满是敬佩，连忙跟了上去，可惜没走出校门多远，却直接撞上了钟奕泺的后背。这人怎么这么硬啊。孟语菲揉着鼻尖看向前方，一时间却没了底气敢和钟奕泺对峙。

    “终于没有外人可以打扰了。”白庭昶正站在路边，死死盯着两人，“你说，我该怎么算算咱们的账呢？”

    “是吗？”钟奕泺不动声色，却悄悄右手背后，递了手机给孟语菲，“你是谁？”

    他暗自后悔，早知出校门前就该让孟清秋过来接人。也不知道这家伙和许然是真对他放心还是心大，居然这么放松，几次被白庭昶钻了空子。

    孟语菲心领神会，拿着手机就要拨号码给孟清秋，手指却传来阴冷的气息，一痛之下不由惊呼，“啊！”

    “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做什么小动作。”

    并不理会白庭昶，钟奕泺伸手将孟语菲拽开，像是躲着什么般。见此情形，白庭昶眸子一眯，脸色更加难看。

    “你能看见？”

    话音未落，钟奕泺就见魂魄如影随形，直接朝他和孟语菲飘来，他瞳仁猛缩，想躲却依旧来不及躲。

    “我说过，别想躲。”

    可是下一秒，黑影接近钟奕泺身侧一寸时，就如同碰到透明的墙壁一般，怎么也无法上前，甚至被反弹到一边。与此同时，白庭昶口中涌上一阵腥甜，他眼底露出不可置信，不愿信邪，硬是驱使鬼魂接近孟语菲，却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原来如此。”

    钟奕泺正惊讶着，不由朝一旁看去，竟是周泽衍在他们身后，显然是刚刚出了校门，一脸恍然大悟。

    “是你？”

    周泽衍面对白庭昶阴冷的眼神毫无胆怯，反而歪着脑袋反问，“是我，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