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一车大爷，许然终于将自己破旧的老爷车安稳地开回了自己的小窝。抬头望着小区的几栋高楼，许然下意识挺了挺胸，觉得自己很给自己长脸，算得大爷。虽然没有钟奕泺和萧远航有钱，但他许大爷还是正常水准，不算彻头彻尾的穷人。
对于钟奕泺，这种比肩排列的居民楼小区，实在有些陌生。正巧正午，人流又是最多的时候，进门车辆来来往往十分喧嚣，花园里都是锻炼的老人和玩耍的小孩，上楼坐电梯都能碰到邻居。
“许医生，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
许然笑呵呵抱着狐狸道，“小家伙口腔溃疡，我带它去见兽医。”
身旁钟奕泺摸着自己裹得跟熊掌似的手背，看了眼小狐狸嘴旁一圈血迹，白色的毛发上很显眼。如果说是口腔溃疡，倒也说得过去。显然，大家都这么信了。还有邻居姑娘伸手摸了摸阿九脑袋，语气温柔。
“这样啊。”
“小家伙好可怜。”
“许医生你要好好照顾它啊。”
美女都开口了，许然自然不能让对方失望，乐呵呵答应道，“我回去一定给它加营养餐。兽医也说了，吃些清淡的过几天就好了。”
被许然抱在怀里的阿九身子顿时僵住，可惜处于众人叹息可怜的目光中，没办法给铲屎官一个深刻的教训，只能暗中埋在心底，记下这一笔。
本来都露出轻笑想看许然出糗的钟奕泺却是一愣，嘴角的笑容变成抽搐，他没看错吧。这只脾气古怪又暴躁的小狐狸，居然没有当众给许然一爪子？
百忙之中许然像是察觉到他的疑惑，给他递来一个意味深长又得意洋洋的笑容，这笑的，简直就像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钟奕泺眯了眯眸子，清俊的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所以，这样也可以啊。
有人发现了许然手上已经枯黄的富贵竹，疑惑道，“许医生，你这竹子，都已经快死了，还不扔？”
这么一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然手里，他顿时一头汗，顾不得深思便答道，“这竹子是在医院旁边发现的，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不带回来还生气不愿意走，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把这竹子也带回来了。”
许然一手抱着狐狸，一手端着水瓶，没有半点空闲，外套又穿的歪歪扭扭，显然是出门匆忙，大家都觉得是他太担心小狐狸，对动物这么有善心，虽然是自己的宠物，但一时对他的印象都高大上起来。
享受着众人赞许和尊敬的目光，许然心里快要乐开了花，面上依旧装着一片谦虚，不不不，我只是做了件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怀中背锅侠阿九抬头望了望头顶莫名其妙又扣过来的大锅，无奈翻了个白眼，秉着眼不见不心烦的原则，闭目养神。
由于许然手里都是东西，大少爷只好勉为其难伸出手帮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顺便打开老旧的防盗门。对于许然的家，钟奕泺有些好奇，便第一个进门，却没想到，差点被地上的衣服绊倒在地摔个狗啃式。
幸好钟奕泺早就装样装出了风格，装出了经验，身子反应比脑袋快，在感受到重心不稳明显朝前倾的那一瞬间，直接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但可怜的是许然，他还沉浸在刚刚电梯里邻居姑娘冲自己的微笑之中，直到钟奕泺这狠狠的一脚踏上来。
梦，彻底醒了。
怎么说也是成年男子的大半重量，这一脚踩得足够许然记上一辈子了。
但他能怪谁呢？出门太过匆忙，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平时他也没有叠衣服的良好习惯，全部都是随便塞，哪成想拔出萝卜带出泥，衣服全部被他扯了出来掉在地上。可心底担心顾不上这些，就没收拾。
只是没想到，只是不喜欢叠衣服而已，现世报居然来的这么快，还这么猛烈，这么深刻的让人难忘。
阿九带着深邃的笑意，从许然怀里跳了下来，大摇大摆走进屋内。经过客厅钟奕泺的身边，它特意甩甩尾巴，高傲地扬起下巴，继续用蔑视的眼神瞥了眼对方，这才转而走向卧室。如果不是浓密的毛发阻挡，钟奕泺可以清楚地看见，阿九朝他做了个鬼脸。
它看这个家伙老不顺眼了。
“唉。”
许然折腾了一番，终于将客厅收拾的不那么乱七八糟，地上的衣服都被他一股脑塞进洗衣机，滚筒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像是在抗议他的衣服太多。钟奕泺只是扫了眼，就判定这家伙绝对不怎么洗衣服，洗衣机上的盆都积了一层浮灰。
但这些都不是他此刻该考虑的事情，钟奕泺四下打量了番，这才选择了沙发一处稍显干净的地方坐下。许然对于食物以外的地方不肯轻易花钱，沙发还是几年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家具，前面摆着矮小的茶几，钟奕泺不得不以少女的坐姿小心翼翼挤在角落里。
八十多平方的面积，一个单身汉带着宠物是够住，可阿九不是一般的宠物。它是只挑剔的狐狸，无论是食物还是住所，都要求很多，许然不得不为它买了不少生活用品，而他又不是会收纳的人，便扔的到处都是。
客厅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厨房和小阳台，钟奕泺懒洋洋地托腮看着许然四处忙活，等他拿出两个杯子分别放在各自面前，又拿出昨天才买的果汁倒上，这才调整了下坐姿，稍稍朝后仰去。
“说真的。”许然喝了口清凉的果汁，舒服地轻叹一声，“你非要这么跟着我，我真以为你看上我了。”
钟奕泺不是小孩子，这招用过一次，再用第二次他就没了反应，“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跟着你。”
说着，他突然朝前倾去，抬眸紧紧盯着许然，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压迫，配合着他的动作，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被他锁定，逃脱不得，连空气中都仿佛降低了温度，心脏狂跳。一般人都忍受不了这种压力，下意识便想将全部秘密托盘而出。
可许然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动声色挺直了腰杆，玻璃杯触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不觉，就化解了钟奕泺特意带来的胁迫感，让人如沐春风，狂奔到快要爆炸的胸膛也跟着安静下来。
“大少爷，我是心理医生。”许然无奈道，“这种小把戏，就不要对我使了。”
钟奕泺愣了下，他听到早上萧远航叫对方许医生，但他没想到，许然居然是心理医生。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重新靠在沙发上，呈现出放松的状态。
“哦。”
许然继续朝空杯子里倒果汁，刚刚这一来回，他不由佩服这小子的镇定。重新抬头，脸上挂着平日里面对病人时温和的笑意，但，这笑意并不到达眼底，“我真不知道你跟着我想做什么，说说吧。”
“想做什么？”钟奕泺嗤笑一声，挑眉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许然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屈起手指轻轻敲打着杯壁，淡淡嗯了声。
钟奕泺的目光从许然身上移开，落在桌面上的富贵竹，方雅若正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为什么你可以听见她说的话？”
“你不也能吗？”
“为什么？”
许然知道自己是没法打哈哈过去的，干脆摊开手，一副被圣母光辉笼罩的模样，“我是神啊。”
“噗。”方雅若本来还在为了活下去积极喝水，听到他这句话一口水喷了出来，哈哈大笑道，“你是神？大叔，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好吗？你要是神，那我就是仙女！”
钟奕泺抬起手挡住脸，也是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
“我真是神。”许然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只是体质特殊而已。”
“体质特殊？”钟奕泺拿开手，眼底划过一道光，沉吟道，“那我也是喽。”
“对，你是不是经常能感受到某些阴冷的气息？还有，如果是妖物，你能看穿他们的原身。”
这下钟奕泺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点头道，“没错，我能看穿他们的原形，但是那些妖怪好像都不知道，而且经常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我。”
许然愣了下，居然还能吸引妖物？随即他面色微沉，看来钟奕泺是天生的，可能家族以前是半仙的后代，虽然血缘已经被稀释，但出现了返祖现象，还是能拥有半仙的能力。
“那你以后要小心了。”许然提醒他道，“这些妖怪对你可都不是好意。”
说完这句话就见钟奕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个提醒真够迟的。”
“什么意思？”
钟奕泺哼了声，抱起胳膊窝在沙发里的祖宗模样简直和阿九相差无几，“从我六岁那年开始，每年生日这段时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妖怪接近我。前几天才见着一个，长得还可以，可惜那个尾巴怎么都藏不住，被我送给一群混混了。”
“也不知道那些混混怎么样了。”
许然听着他的嘀咕，只能在心底替那群混混祈祷命硬一点。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小心点吧。”既然事情都差不多清楚，许然也不便再将精力花在钟奕泺身上，他还要帮方雅若的忙，“家里什么都有，你随便用，我去书房查名单了。”
打开书房门，许然便抽了抽眼角，抬腿进屋反手关门，不让身后的钟奕泺有一丝机会看见屋内的情形。
“能不能别老是爬窗户啊。”许然上前将呼啸朝屋内吹着冷风的窗户关上，从杂乱无比的抽屉中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随即瘫坐在椅子上，“要是叫外人看到了，准要拍下了上头条。”
阿九蹲坐在桌上，舔了舔前爪，嘴角的血迹早已不见，“上头条不好吗？火了你那破诊所还能多来点人。”
连翻白眼的劲都没有，许然叹道，“那小子还挺不好对付，看来是天生道士的料，可惜现在崂山法术都失传了，不然那群老道士不都上门来求徒弟。”
“我不喜欢他。”阿九简单直白道，“下次别让他来了。”它还在记恨那个愚蠢的家伙抢了它的副驾驶座。
许然点了点头，首次赞同阿九的观点，“我也不想。”
休息了会，他打开电脑，翻看着从朋友那里还有萧远航先前传来的资料，“奇了怪了，找名字怎么都找不到方雅若这个人。”
阿九起身凑了过来，问道，“会不会是车祸之类的，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没有记录名字？”
“可是去年和今年市里发生的重大事故里，除了有名字的，其他和方雅若都对不上。”许然顿了下，反应过来，“不对，我们的思路不对。”
“什么不对？”
“虽然方雅若出现在萧远航身边只是这段时间，可是她很有可能是前几年发生的事故，处于植物人状态，今年才开始有了意识，但魂魄离体。”
许然越说越激动，干脆将前几年的档案打开，当时以防万一，他特意让同学将这五年来的资料都发给了他，没想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有了！”
阿九瞥了眼屏幕，又看向许然，他脸色越来越暗，低声道，“双腿，，，瘫痪？”
方雅若是四年前出的车祸，当时许然还有些印象，据说是高速上连环追尾事故，起因是一辆货车失控冲出车道，压坏隔离带，直接驶入对向车道，撞向载满乘客的客车，随即客车又撞向旁边牵引车的油箱，直接起火燃烧。
高速路上车子很多，又是接近于加油站，造成很大影响。而方雅若正是在那辆客车上，躲避不及，不仅双腿瘫痪，还成了植物人。虽然有赔偿，但在这个时候，金钱不过就是一堆废纸。
他不知道这个事实，可不可以告诉方雅若。
四年前，她才刚满24岁，恐怕她的心里，满满都是对萧远航的倾慕，还有一点粉红的幻想。可惜这些，全部都被这场事故打破了。
“告诉她吧。”阿九突然道，“她没你想的那么懦弱。”
许然点点头，平缓了下心情，便将关于方雅若的信息都拷贝进硬盘中，起身关掉电脑和空调，推门而出。
没想到钟奕泺并没有离开，反而自己给自己倒着果汁喝，看模样挺悠然自得，仿佛刚进门时那一脸嫌弃的人不是他。但此刻许然也没有时间去管他，转而看向桌上猛地抬头满眼期待的方雅若。
女孩刚哭过红红的眼睛像是一只兔子，小心翼翼地表情还有正襟危坐的神态，悄悄攥紧衣角的手指，无一不显示出她的紧张。从许然刚刚推门出来时庄重的表情，她就能看出来，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可能会宣判她接下来的命运。
“方雅若，我找到你了。”
方雅若微喜，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
“现在，你是植物人的状态。”
听到这里，方雅若却没有放松，她只觉得许然还会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双腿已经残疾。”
“没有办法救治吗？”钟奕泺突然插嘴道，“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是可以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吧。”
“没办法。”看到方雅若眼底残留的希望的光，许然避开她的目光，“本来送到医院就已经有些迟，如果能清醒过来每天做康复倒是有可能，但是，她是植物人。”
“这样啊。”方雅若垂下脑袋，看不清表情，小声问道，“那我，能去看看我自己吗？”
![[综＋阴阳师]白狐公子](/cover/95/95853/95853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