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语宫中长袖一舞后，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形成对比的是我悲苦的命运。
沈老太太自从知道我在宫中弹了琵琶，发了雷霆之怒，让我连续一个月在烈日下每日跪足一个小时。沈家老爷乃至小雨都替我求情了，老太太以绝食抗议，沈老爷只好妥协了，好像对不住我似的，赏了我些首饰，让我暂时忍气吞声。
这天，天气异常闷热，连日的暴晒，原本还算粉嫩的肌肤现在已经向六皇子迈进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的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沈宇也穿越了？
我朝着南昼身后的男子挤眉弄眼，沈宇也挑眉回应。幸好此次穿越我的容貌没有变，他可以一眼识别我。
沈宇笑着朝我走来，哈哈一笑，“六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丫头片子吧。”
“帮姐姐按摩按摩。”我不耐烦道，这个沈宇竟然看我笑话。我穿越而来只是一个下人，他倒好，这装束，想必是一个贵公子。
沈宇诧异地指指自己，“你竟然让我去服侍你？”
“你有意见？有意见滚一边去。”我不依不饶，“都是因为你，害我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这丫头真是搞笑，被罚跪竟然把罪过加到我这个陌生人身上。真是伶牙俐齿。”沈宇依旧在嘲笑我。
“她是在指桑骂槐呢！”南昼突然蹲下来细细看我，“几日不见，你黑的样子真丑。”
去你妹的！
“参见六皇子，七皇子。”沈沁语这时走出来，梳着百合髻，一身撒花如意云烟裙，大家闺秀的样子，相比之下，梳着双丫髻，只有两根寒酸的红绳做头饰，身穿碧绿色罗衫下肤色更加暗沉的我，真是云泥之别。
“这丫头犯了什么错？”南昼问道。
沈宇回头抱以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竟然成为了皇子。
一对姐弟，凭什么我的命运比他坎坷多！
转念一想，要是凭我俩的联手，说不定能在南国混个皇位当当!这一想，我的膝盖都不疼了，这是老天给我们最好的机会。
沈沁语难以启齿，看她为难的样子，我就稍微扯了个谎，“因为偷吃了小姐的晚饭，老夫人罚我跪上一个月。七皇子若是心疼我，就帮我求个情！”
“为什么是我？”沈宇问道。
看他一点不心疼老姐的模样，我暂时放弃了谋反的计划。
南昼笑着摇摇头，“在下想拜访一下沈老夫人。”
不一会儿，小雨就蹦蹦跳跳过来，“老夫人已经免了你的处罚了，还不去谢恩。”
在小雨的帮助下，我忍着酸痛，向沈老夫人磕头谢恩。
“这次要不是七皇子替你求情，我是不会轻易饶恕你的。还不谢谢七皇子。”老夫人依旧对我冷冰冰的。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向着沈宇谢恩。
沈宇摆摆手，“以后可别再偷嘴了。”
平时在家偷嘴的可是你！
两位皇子告辞后，老太太还不打算放过我，刚才那都是表面文章。
尖细的嗓音传来，“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在我沈府勾引堂堂南国皇子！”
我吓得连忙又跪了起来，直喊冤枉。
论相貌，沈沁语在我之上，论身材，就连小雨都比我有料。
“你这狐媚长相，死了这条心吧，皇子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攀附的。就算暂时能得到一丝赏识，你也没有福气去享受！”
我寻思了半天，狐媚长相？这张脸，我照过无数次镜子，算不上美女，五官都不出彩，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那双不标准的狐狸眼了。
“老夫人教训的是。”虽然很不想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这事就像小时候调皮老师扯你耳朵，你往反方向挣扎，只会更痛。所以，得顺着沈老太太的话说。
老夫人渐渐平复下来，“退下吧，别在我眼皮底下碍眼。”
沈沁语一方面不想应付那些提亲的人，一方面也想让我乐呵一下，就带着我去游船了。为什么没带小雨？自从知道长福的“移情别恋”后，小雨就无辜地备受大小姐的冷落。
坐在马车上，沈沁语开始了八卦。“今日见七皇子对你甚是关心，南羽这个皇子平日不学无术，不过对待男女之事，倒是不冷不热。小夜，对他印象怎么样？”
姐弟乱伦不好吧。
“我和七皇子只能算一见如故，我对他没有男女之爱，小姐也相信老夫人说我的话吗？”
“当然不是。”沈沁语笑了笑，“听到你对七皇子没有那种感情，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姐心上人不是太子殿下吗？怎么也关心起七皇子了？”
沈沁语笑出声，“你这丫头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一点。我松一口气，是因为我想你有个更好的未来。七皇子这人油嘴滑舌，把你交给他，我始终不放心，我呢，自会安排一个好人家。”
不会是买一送二，把我送给太子当暖床丫头吧？
突然我仿佛看见我的路，一个丫鬟，成为太子的小妾，步步为营，太子继位后，从妃子一步步往上爬，终于一朝母仪天下。到底是扶持七皇子南羽，我的弟弟登基，将我们沈家发扬光大，还是我以皇后之位将我们沈家发扬光大呢？
就当我纠结的时候，沈沁语语出惊人，“我的弟弟，品德高尚，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长福曾经提到沈家还有一位公子的。
找个机会要向长福问问沈家公子的情况，可不能露馅。
“就是难过奶奶这一关，她总是觉得小夜你长相狐媚，可是我觉得你精灵可爱，心思清澈，奶奶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小姐，小夜年纪还小，婚嫁之事以后再议。”我搪塞了过去。
就算这个沈家公子品德再怎么卓越，我都不敢当沈老夫人的孙媳妇！
“我也舍不得把你这么早就嫁了。”
我和小姐登上了沈家私人的船舫，欣赏着湖光美景，还有小姐免费的古筝声陶冶情操。
夕阳西下，我合着小姐的曲子，将流行歌曲的词填了进去。
突然，我们都听到了一曲深入人心的悲凉曲调。
我的琵琶是没有情感的，然而，此时对面传来的声音如泣如诉，沈沁语这个多愁善感的人早已停下弹奏，擦了擦眼角。
“小姐，要不我们去拜访一下？”
虽然船上的沈家人因为安全原因不答应，但在我的怂恿和小姐为乐曲的感动下，毅然决然地登上了那一条船。
里面人声鼎沸，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沈沁语这个大家闺秀躲在我后面。想必此刻是后悔上“贼船”了。
这事成为了沈沁语人生最大的污点，也是与九公主南韵撕破脸皮的导火线。不过对于我呢，倒是结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真正的知音。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沈沁语。
既然上了船，全当开开眼界。我挺直了身体，找了个还算不扎眼的位子坐了下来。
虽然阁楼里的房间里有不堪的交易，但在大厅里还算文雅。一个贵公子吟诗起来。然而，沈沁语的外貌吸引了几个色徒，非要我们喝酒。看他们猥琐的样子，小姐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不妨也来作一首诗？”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高声说道。
沈沁语低着头，哪有开口应付的胆子。
我站起来，“我替小姐作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话音刚落，琵琶声响了起来。
我继续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琵琶女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微微抬着头，美目放空，沉入自己的心思。单螺发髻上插着一支镂空花形金簪，一袭白色纱裙，就没有其他饰物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那时，我发现她的眼睛湿润了。琵琶传出了哀怨的情绪。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随着琵琶声尾音停止，全场鸦雀无声。
不久，一阵响亮的掌声传来，断断续续的人生重复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打量着这个沉浸心思的美人，她终于抬高了头，对我抿嘴一笑。
“沈夜。”
“笙烟。”
几乎是同时发出的，这是她的声音太过微弱的，就像她淡淡的气息，相较而言，我就像个男人似的嗓子。我惊讶我俩的名字音韵很像。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经常佩戴的发簪花形就是笙烟。
我们这边相当和谐，若此刻我是位翩翩公子，可以发展到携手美人去阁楼上度过春宵了。而在几步远的沈沁语那，却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我回过头，一个公子痴痴地注视着沈沁语，若是一般公子，我骂走也就算了，可是棘手的是，这人和太子长得不相上下，俊朗不凡，看沈沁语含羞无言的模样，想必她也在心中艰难取舍吧。
后来我才发现我低估了小姐对太子的坚定了。
沈沁语认识这位公子，他是当朝宰相的二儿子，和九公主早有婚约。此前他们只见过两三面，按照这位余菻公子此后对宰相的说法是细看沈家小姐后念念不忘，才发现这才是爱情。
当时我也不知道余菻的身份，迫于他的相貌的醉人，我就破例允许他和沈沁语交谈。
“沈小姐，近日可好？”
沈沁语回避他地炙热的注视，偏着头点点头。
“沈小姐，不知可否与我小聚一会，我的画舫就在附近。”
这我就不同意了，这要求过分了，小姐以后的路可是太子妃，论权力还是太子这个靠山有用。
没等小姐回复，我就拉着小姐的手，“小姐乏了，要回府休息了。”
“那我改天登府拜访。”他站起来靠近小姐。
“不用了，我们小姐最近都很忙。”
我们疾步离去。
几天后，这桩事在说书相声的润色下改编了更加精彩。我拉着小雨在茶楼听着。
“话说，京都上沁湖有条大的船舫，别具一格，隶属醉梦楼，醉梦楼，想必大家都熟悉吧。”说声先生不安好意地笑着。
“那里有琴艺高超的妙龄女子，多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来捧场。没想到，这次发生了一个女客和一个男客的风花雪月之事。”
“琵琶声起，这名女客作起了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诗好诗！那时，琵琶声悠扬，女客娇羞地望了一眼男客，男客断然抛弃事先寻好的姑娘，和女客小酌一杯。”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一个客人问道。
其实这里的人听过这个故事都可以背诵了，还是有人捧场着。
说书先生一边摇头，一边笑着，“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啊！”
“是不是忌惮不敢说了呢？”
“哪能哪能！”说书先生一拍案，“这位公子可是堂堂宰相的儿子，余菻公子，京都多少女子的醉梦人！也是当朝的准驸马！为了这名多情的女客，竟然要背弃婚约，宰相发了大怒，将他禁于家中。宫中传来消息，九公主也要退了这门婚事，不愿意受此大辱！”
“好一个风花雪月的韵事！不知这位多情的女子是谁呢？竟然到一个风月场所去！想必品格不会高尚到哪里去！”一个妇人嘻嘻哈哈地说着。
小雨已经气得发抖了，我按住她的手，想解决此事，必然弄清所有的传言。
“首富之女沈沁语。号称南国第一才女。”
“哈哈，”那个妇人灌了一口茶，“还算什么才女呢！文人的事情真是乱得狠！”
![[天之痕]白发如雪](/cover/95/95835/95835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