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钟,李虹便起身穿鞋,身体突然一阵晕眩差一点就一头栽进硫磺泉,幸好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李虹以为是自己低血糖了,还没站稳,身子又是一晃,脚底传来一波一波剧烈的震动。
“地动!”曦大惊!
李虹也是无比慌张,有生之年真切的感受到了地震恐怖的破坏力。周围的山体似乎摇摇欲坠,无数的土层石块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一般,“扑扑”地往下崩塌,硫磺泉的泉水冒着热气大量喷射,水面翻滚冒泡,泉水变得越来浑浊,气味也越来越呛鼻。
天空中成群的鸟儿拍着翅膀呼啸而过,丛林中不断传来野兽的哀鸣。
“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发生地震最好不要站在危险物之下,在山谷中要躲在较为空旷的地方,千万不要站在悬崖峭壁旁,水源河流旁,这些地方最容易发生滑坡,塌陷,地裂缝等次生灾害。
曦赶紧拉住李虹,右手挡住她的头部将她护在怀里,快步往前方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跑去。
此时天色迅速暗了下去,远处低空中闪过几道闪电,炸雷爆响。顷刻之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生疼,李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与雨水,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兽皮衣盖在了头上。
“披上!”
李虹看了曦一眼,他直视前方,表情坚毅,高大的身躯就像一个守护神。李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就算此刻让她死掉,我也会感觉幸福。
原来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山崩地裂都像烟云。李虹抿嘴一笑,伸手拉住衣角,将头部包住,仅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两人跑到了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周围没有山壁,地表也算厚实,只是灌木丛茂盛了点。曦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深深地插进地里,以此为支点,拉着李虹蹲下。
“咔嚓”又是一阵剧烈抖动,李虹听到不远处一声“轰隆”巨响,抬头一看,在离他们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地表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眨眼间,地面上所有的植物动物全部被它吞噬。裂缝还在不断扩大,两三只巨大的蜥蜴察觉不对,正要逃跑,可还没来得及哀鸣就被裂缝瞬间吞没。
“曦你看那是什么?!”
裂缝旁边似乎有一个人。李虹定睛一看,那确实是一个穿着兽皮衣的人。他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扩大的裂缝离他不过三五米远了!
“那是瞳!”曦瞳孔放大,想也没想站了起来,就要跑过去。
“曦!”李虹惊惧地大喊。
曦听到李虹的声音,回过头,大步走到她身前,一只膝盖跪在地上。
“等我!”曦深深地看了眼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李虹含泪看着他朝着那张犹如地狱恶魔的大嘴跑去,背影越来越模糊。
瞳就躺在地上,看着那条巨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中无悲无惧……
就把我埋葬在大地深处吧。瞳慢慢闭上眼睛。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飞速划过,他的家,他的父亲,他善良坚强的族人,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瞳!”
曦?!瞳睁开眼,不敢置信,这是自己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吗?
“曦?!你真的是曦吗?孩子!”瞳伸出手,颤巍巍地伸在空中,想要去触碰曦。
“是我!瞳,是我!我来找你了!”曦看到瞳满身血迹,双目无神,脸色青白,已是濒死之相,心中大怮。
瞳身下的土层已经松垮,土屑“簌簌”的往下掉,曦抓住瞳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
地面颤抖,瞳眼里尽是着急担忧,摇头道:“我活不了了……曦你快走!快走!”急愤的语气中是一片慈爱之心。
曦甩掉了绑住他左臂的枝条,伸手,咬紧牙关,倔强地抓住瞳的手不放松。
“咔咔”瞳身下的土层终于松动塌陷,瞳的身子一歪,跟着掉了下去。曦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他才险险的被挂在了裂缝上。可曦手边没有任何支撑点,身体被一点一点被拖着往前滑去……
“曦!快抓住!”
一根树枝伸了过来,是虹!她来了!曦心里既高兴又生气,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手一把拉住李虹扔过来的树枝,李虹赶紧拉住树枝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拖。
曦暴喝一声,“啊!”一个使劲儿硬生生地将瞳拉了上来,然后背起瞳和李虹迅速地往前跑去。
“轰隆”一声巨响,李虹他们仨刚刚站立的地方变成了裂缝。
将瞳带到安全处,两人狠狠地喘了口气。
“瞳!瞳!瞳!”放下瞳,曦才发现瞳已陷入昏睡。害怕他一睡不起,曦惊慌地拍着他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瞳才微微睁开了眼缝。
“瞳,我们安全了!”曦松了口气,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说道。
“是吗?曦你现在比瞳厉害多了。”瞳虚弱地笑道。
李虹趁他俩说话的空隙,在旁边检查了下瞳的伤口。喉咙被撕裂,腹部撕裂,右腿骨折,身上多处被咬伤,最严重的是伤口散发出一股异味,已经化脓发炎,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李虹知道情况极其不妙。
“孩子,不要为我担心。”瞳拍了拍李虹的手,“为我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没向你道歉。”
李虹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曦一直尊敬崇拜的人。”虽然一开始瞳似乎对她抱有怀疑,但是她很理解他的想法与做法,换作她也是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咳咳”瞳胸腔急剧颤动,曦赶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瞳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曦想要阻止他说话保存体力,瞳却摇摇头,“让我多说说吧,我怕没有机会了。”
他看着曦微笑,眼神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候的你啊才一丁点大,每天却调皮的不行,有一次还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死亡谷来了。”
“对啊,你把我找回去之后,就拿树枝狠狠地抽了我一顿。”曦脸上悲伤却笑着说道。
“是啊,痛得你龇牙咧嘴,说长大以后要揍我。”瞳脸带怀念之色,“虽然对你很严格,但我这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你。”
“如果……我离开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守护住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族人。”
曦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拼劲全力保护他们。”
瞳慈爱地看着曦,这个孩子是他养大的,虽不是亲生,但一点一滴的感情早已融入骨血。
“曦,对不起。”
瞳轻轻地叹了口气,精神力好像又去了大半,他闭了下眼睛,睁开眼睛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其实呀,瞳是个自私的人。你不是我们的族人,却要求你承担责任。”
曦紧紧地抓着瞳的衣服,“不,不是,我是雪族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不,你是……神的孩子。”瞳摸着曦的头,呼吸有些急促,“曦,你听我说完,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虹难以置信地看着瞳,这是怎么回事?曦和被反射在半空中的那个男人是父子关系?
“神沉睡之前与我们的祖辈做了一个交易,我们守护你,神给予我们一张藏宝图,只要找到宝藏,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可惜……历经数辈直至你从一个怪盒子里出生,我们都没找到那个宝藏。而我在找寻多年之后终于发现了线索……发现宝藏的入口就在死亡谷里的一个湖底里。”瞳似乎喘不过气来了,声音抖得厉害,“我看到虹,我以为她是和神来自一个地方,后来才发现不是。但是……我隐隐觉得他们是有关系的。”
曦艰难地从胸口摸出了一个钥匙,对李虹说道:“你还记得那个药房里盒子吗?”
李虹点头。
“这是钥匙……钥匙……给你们……”曦没接,李虹只好伸手。
将钥匙放在李虹手中,最后一桩心事已经放下,瞳似乎安心了,他扭头看着天空某一处,眼神发出最后一点光亮,“虽然我们没有找到宝藏,但是我们对神的承诺完成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睛一点点阖上。
雨仍在下,落在脸上,模糊了眼睛,分不清哪个是泪珠哪个是雨珠。
许久过去,地面仍有微弱的波动传来,可强烈的地动已经止息,空气有些压抑。
李虹内心万分复杂,人死不能复生,在这个残酷的地方,李虹知道曦应该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生死,但她看到曦悲痛的模样,她知道只有曦自己才能迈过这一关,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曦是强大的,他对所谓的身世并没有很放在心上,悲伤过后,所有的情绪被他埋藏在心底。
他打来水擦干净瞳身上的血迹,恭敬地给瞳磕了三个头,然后徒手在不远处挖了一个坑。
指头流出的血星星点点的染红了泥土,李虹没有劝他,看着曦一点一点地将泥土覆盖在瞳身上。
“他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李虹磕了三个头,对曦轻声说道。
“嗯。”曦走向前将瞳落下的那个骨哨摆在了瞳的坟头。
曦最后看了一眼,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慢慢走远,一阵风刮过,天空中似乎传来一道清脆悠扬的骨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