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沄匆匆忙忙的跑回房间,将门窗关严实了,才敢晃着手边的乌鸦小声道:“二牛二牛,醒醒!”
那只叫二牛的乌鸦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二牛!快醒过来,别装死了。”叶青沄有些着急的催促它,“快点快点,不然我戳你了啊!”
二牛听她这么说,羽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缓缓地醒转过来,它翻眼看着叶青沄,气若游丝道:“我这是在哪里……”
叶青沄见它醒了,便凑近了看着它,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二牛说着瞬间满血复活,它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围着叶青沄转了一圈儿,“看,这不好好的吗?”
“可是你刚才明明那么虚弱!”叶青沄瞪大了眼睛,“而且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什么反应。”
二牛闻言哇哇一笑,狷狂道:“我是故意的,因为我要醒出美感来!”
“什么鬼?”叶青沄表示自己听不懂二牛在说什么,但是又莫名的觉得二牛这个样子很欠扁,她强忍着呼它一巴掌的冲动,把手支在额头。
这一支不得了了,叶青沄发现自己头上居然被撞了一个大包。
她心理咯噔了一下,想着该不会是摸错了吧,又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一下,发现竟然真的是一个大包,并且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了。
叶青沄顿时坐不住了,她呼的一声站起来,冲二牛大喊:“你把我头上撞了个包!”
二牛被她吓了一跳,围着她的头顶呼啦啦飞了一圈,问:“哪里?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起开!疼死了!”叶青沄气呼呼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问道,“我不会得禽流感吧?”
二牛听她这么问,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却佯装镇定的安慰她:“怎么可能,我从记事起就只吃水果,从没吃过肉,更没吃过腐肉,根本不可能携带病原体。”
“哦。”叶青沄木木道,她不知道什么是病原体,但是觉得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想了想,就揉着头坐了下来。
“可是还是很疼!”她轻声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发愁道:“啊,好烦!我爸知道我修炼御术的事情了,他让我立刻停止。”
“为什么?!”二牛尖叫道,“你已经修炼好几年了,而且很有天赋,现在停止多可惜啊!”
叶青沄揉着头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到头上的包变大了不少。
“再说了,你的御术还是我教的呢,随随便便就停止,对得起我的栽培吗?”二牛说着,傲娇的翻了个白眼,瞳孔中那一圈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教的?”叶青沄抬眼看着它,手却没有从头上放下来,她怎么觉得栽培这个词听着这么刺耳呢?
“当然啦,你难道忘了吗?”二牛激动的用翅膀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时候你还小,路都走不稳,我落在你家窗台上喊了一声‘小盆友’,你回过头问了我一句‘干嘛?’从此以后你就具备了跟不同语种交流的功能,并渐渐的开始沟通天地,领悟到了御术的精髓,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我那一声‘小盆友’开始的!”
叶青沄一脸茫然的看着它。
“对对对,当时我叫你,你就是用这种表情回复我的。”二牛说着,拍打着翅膀飞起来,一边围着她转圈一边叫道,“你都想起来啦!是不是是不是?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对,你说的没错,我的御术确实是你教的。”叶青沄说完嘿嘿傻笑了两下,心想下次叶长青再问她自己的御术是跟谁学的,她就说是二牛教的。
二牛停了下来,落在叶青沄的肩头。它歪头看了叶青沄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叶青沄哪里怪怪的,尤其是刚刚那个笑,实在太傻了,搞得自己都有点嫌弃她。
“叶青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二牛这么问她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头疼。”叶青沄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很激动,很想学你叫。”说完,哇的叫了一声。
二牛:“……”
此时此刻,二牛心里全是汗,它有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吃过腐肉了。
“你先回去吧,我要洗洗睡了。”叶青沄对它下了逐客令,她这会儿突然疲倦的厉害,已经到了随时都要倒下的程度。
“哦哦。”二牛连应两声,说,“你帮我打开窗户,让我飞出去。”
“不行,窗户打开还得关上。”叶青沄有气无力道,“你就从门口飞出去吧。”
“你也太懒了吧?!”二牛鄙夷的看着她,哼了一声飞走了,飞出门口的时候,又犹疑的往回看了一眼,就看到叶青沄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不时的抬手揉着头。
“她应该不会得禽流感吧?她会吗?她不会吗?她会不会?”二牛在心里纠结道,它想自己可能闯祸了,但是能怎么办呢,它只是一只鸟,还是不讨喜的乌鸦,又是从小没有父母的孤儿,就连二牛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都是隔壁山上的翠花它娘给自己取的。它祈祷叶青沄千万不要有事,它这么没有背景,到时候万一被叶长青灭了,连个替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二牛呼啦啦的飞着,越想心越凉,不由得悲从中来,它生来胆小,平时只敢跟看起来比自己小的生物玩耍,即使这样还免不了时不时的被欺负几下,此时更是又惊又怕,它哇哇哇的连叫几声,却依然赶不走内心的阴霾,于是它盘旋在练武场的上空,飞着飞着就消失不见了。
二牛在浓雾里飞了好久,才看到自己的家。
它的家在一棵巨大的树上,这棵树上没有别的生物,只是在中间点缀着一些弹珠般大小的红色果实,二牛从记事起吃的水果就是这种果实。
虽然现在是冬天,大树却仍然一片苍郁,它的树干高耸入云,它的树冠遮天避日,它的树叶永不凋敝。无数片树叶舒展在枝枝丫丫上,这些树叶脉络清晰,如水纹一般流动着,在树叶层叠之处,数以千计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不多时便抽出一片嫩叶来。
二牛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此时也是。它急吼吼的落在一根枝丫上,伸嘴叼住一颗红色的果实,吞进了嘴巴里。
它不管了,它一定要吃颗果实压惊。
“这么着急忙慌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那颗红色的果实卡在二牛的喉咙里下不去的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二牛背后响起,那声音浮沉清浊,抑扬宛转,如九天仙乐般,清澈见底,碧落空歌。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天地之间仿佛有霞光静静流淌,似乎连时间也变得缓慢了。
二牛被这声音带动了节奏,它顾不上卡在喉咙里的果实,缓缓的转身,如同一个慢镜头,却因为违反了重力学原理一下子从树枝上跌落下来。
那人见状,伸手凝聚成一朵八卦形的云彩,将二牛托了起来。
二牛仰躺在云彩上,用余光瞥见了那个用云彩将自己托起来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时间在她身上似乎是静止的,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龄,她的身材十分标准,仿若这世间所有女人最完美的参照物,她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缥缈,似乎随时都能随风化去,融散在这大千世界之中。
“啊!易大人!多谢易大人出手相救~”二牛费力的吞咽下果实,伸着脖子向她道谢,它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云彩托着二牛直接飘到了易初面前,易初伸出纤纤玉手,把二牛抓了起来。
“易大人……这不好吧,不要哇!”腹部暴露在易初的目光之下,二牛纵然只是一只鸟,此刻也感到羞涩万分。
易初对二牛的呼喊置若罔闻,她拨开二牛腹部的羽毛,凝眸细看,发现二牛的腹部隆起一个青皮核桃大小的包,几只纤细如嫩芽般的足趾已经挑破了周围的皮,散发出黑曜石般的冷光。
易初眼中波光流动,她放下二牛,说:“叫什么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呀?”二牛飞到一旁的枝丫上,羞涩的不敢抬头看易初。
“这么着急忙慌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易初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额……”二牛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它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但是自己不吭声的话,易初肯定会用她的方式查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其等她查出来不如自己主动交待。
想到这里,二牛坦白道:“哎呀,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刚刚想去隔壁牛头山找我翠花老铁玩耍,结果刚飞到纵横门练武场上空就看到一支利箭直吼吼的朝我飞来,吓得我发型都乱了!我赶紧迫降在练武场上,可我还是害怕啊,你想啊,刀啊箭啊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长眼,这次只是乱了我的发型,下次说不定直接就认我当箭靶了,我左思右想,左思右想,就取消了去找翠花玩耍的计划。”
易初听它嘚吧了半天,又是心得又是总结的,一大段话下来连个亮点都没有,忍不住提醒它:“你直接说重点,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回来了呀!”二牛顺着杆子往上爬,故意略去了中间那一段。
易初觉得自己多虑了,她来到大树下,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二牛见易初没有追问自己,稍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窃喜道:“易大人,您好久不来这里了,今天是?”
“我来看看一位朋友。”易初说着,看了二牛一眼,似笑非笑道,“顺便来看看你。”
“讨厌~”二牛羞涩道,脸火辣辣的,整张脸变成了酱紫色,它捂了捂脸,说,“又拿人家说笑。”说完,欢快的枝丫间蹦来蹦去,一会儿就蹦进树冠里出不来了。
易初不再跟它交流。
她看着满目的苍翠,笑容隐去,忧愁涌上心头。她伸出手来,一片树叶像是感受到了召唤一般,脱离了枝头,摇曳着落入她的手中。
这是一片新抽芽的树叶,小巧精致,入眼便是淡淡的鹅黄色,在淡黄色的表层下,一条清晰的脉络贯穿整片树叶的边边角角,像流动的水波,水纹漾开,一张可爱的小脸便浮现其中。
正是陆青漩。
易初眼睑微阖,呼吸在某个瞬间似乎凝滞了,她古井无波的内心涌起波澜,嘴角也噙起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
良久,她轻叹一声,挥手将树叶抛向空中,那片树叶顿时化作一道绿光隐入树丛,不多时便从自己刚刚脱离的地方钻了出来。
……
练武场外。
陆青漩跟在叶长青身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从早上就精神高度集中的观看别人练书法和射箭,到了现在,她剩下的只有心累。
心累的陆青漩走起路来漫不经心,她一会儿看看树,一会儿看看天,偶尔还追着几只不认识的小鸟跑几步。
追赶小鸟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一幕,她敢肯定叶青沄捡到的是一只鸟,就像她敢肯定自己一个多月以前在树上看到的是只蝉一样。
她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叶长青,看到叶长青慢悠悠的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陆青漩加快脚步追上去,刚喊了叶长青一声,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了自己的大脑。
叶长青听到陆青漩叫自己,立刻回头,却看到她张着嘴巴呆立在那里。
“青漩?!”叶长青急忙叫她。
陆青漩愣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叶长青,过了好久,才缓缓道:“刚刚,我感到有双眼睛在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