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湖向来属于文人雅客,才子佳人。
可是今天,却来了四个粗俗鄙陋、臭名远播的壮汉,让一众大家闺秀蹙眉避让,恭良书生侧目而视。
如果放在平时,这四个地痞无赖遇到这么多秀丽女子,定要上前调戏轻薄一番。可现在四人却像是最老实本分的农户人家,一人在前牵马,三人低着头规规矩矩地护在马车旁。
能让目无法纪的恶人变得服服帖帖的只有更大的恶人,而白沙城的大恶人只有一位,可这朴实无华的马车却着实不是他的作派。
那车上的是何方神圣?
虽然身体已经远远地避开,但众人的视线还是好奇地盯着马车,想看看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何人。
为首的大汉拉马停住车,一名大汉弯腰拉开帘幕,另外两人则恭敬地从车上迎下一位青年。这名青年身型颀长,面容俊逸,披散着头发,额头绑一白丝巾,身着一看便是从估衣铺里淘来的旧鹅黄袍服,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像是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佘立从马车上下来,发觉湖边的一众男男女女或多或少都在往他这边看,认定是这四个人高马大的恶徒过于引人注目,便挥手遣走四人。四人得了赦令,千恩万谢地走了。
如此一来,偷看佘立的目光更多了。佘立也不在意,一个人顺着柳叶湖河堤溜达起来。此时正值深春,风和日丽,湖泊两岸杨柳依依,亭榭小桥上尽是才子美人。佘立也不顾及他人的目光,就将这一切当作风景当作画,自在随心地观己所观。
而他,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白沙城,某屋内。
赵构抱头躺在床上,翘着的腿晃来晃去,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的横梁。
原先准备潜入阮香楼行窃的他在看客堆里见到了那日的情景,料定那群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必定会争风吃醋,给佘立吃的苦头。要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下手,有人自愿打头阵探底细当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他选择了等。
果不出其所料,他的消息贩子告诉他,黑狗子手下的八个人收了钱,要去废掉一个外地小子。赵构自然是跟在八人身后,想来一出黄雀在后,不料巷中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惊得他几乎直接从隐匿地树上掉落。
金手佛爷赖以成名的三样本事,其一是“千里眼”,即便隔着三百丈,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枚飞行的碎银;其二是“千机手”,赵构手法精巧,心思细腻,号称能开天下锁;其三,便是他曾在一本偷来的书上学到的“千踪隐”,就算是他那神通广大的主子,也不能发现匿去气息的他。
赵构从不会放弃他认定要偷的东西,无论是怎样的危险与艰难。他,就是为窃而生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
但是,佘立那诡异的控金之术超出八人太多,赵构也自认不敌。他需要一杆秤,秤清楚佘立的斤两。既然要秤一个可能很有份量的东西,便一定要用品质最好度量最大的秤。
这把秤就是他的主子,白沙城境界最高的武修,也是白沙城的黑道主宰——吞天狼秦伯信。
破势境大成的秦伯信在白沙城无人能敌,怎奈何,他有一个致命弱点,一个只有赵构知道的弱点。
这条冷酷无情,唯利铁血的黑狼,早已隐忍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阮香芯。
这个善舞的富商之女,便可让秦伯信变成赵构手里的一杆秤。
柳叶湖畔,时近黄昏。
如果说白天的柳叶湖属于才子佳人,那傍晚的柳叶湖,便是痴男怨女的幽会之地。
佘立当然不是什么痴男,他之所以还留在这个已经看厌了的湖,是因为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位痴男。
柳承旭,佘立听过这个名字,曾经在阮香阁打赏过舞女。这人一出现便殷切地过来打招呼,口中极尽赞美之词,把佘立从里到外夸了个遍,现在更是拉住他的手,邀请佘立去其家中用宴,再叙一番。
佘立见这人眉清目秀,衣着得体,虽然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可早就听惯了老秀才念经的佘立也没生恶感。再加上他在小镇早就习惯了吃百家饭,便任由对方拉上马车。
一上车,柳承旭便继续嬉皮笑脸地问:“敢问佘公子,来这白沙城是为何事?可是为阮香芯姑娘而来。”
佘立方才知道那名美丽的女子唤作阮香芯,他不动声色,只回答道:“我只是出来游历四方,路过此地而已。”
果不其然!是出来历练的宗门子弟。柳承旭心中一震,脸上笑容未变:“不知…佘公子是来自何处宝地啊?”
佘立心中暗笑,还宝地?说了你也不知道,便含糊其辞:“北边,小地方。”
柳承旭心中更惊,笑容也开始不自然起来。北齐已是诸国最北,白沙更是北齐最北,从白沙北边而来,那里哪还有什么宗门……不!有一个!玉城山!一个敢于也能够在函关旁侧立宗的山门。难道此人真的来自玉城山?
阮香阁之事,佘立未花一钱便得阮香芯一顾,深深爱慕着阮的柳承旭自然心有不甘。但谨慎的他选择了先调查对方的底细,不料越查越觉得神秘,最后直接请动家中三供奉,据其判断,此人应该是合气大圆满之境,只高不低。
二十左右能有此修为极为罕见,来自玉城山倒也不无可能。
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想不着痕迹地看一下佘立的脸,却被对方敏锐地察觉,柳承旭急忙别过眼去。
“嗯?怎么了?”佘立发觉对方的心绪不宁,问道。
“敢问…佘公子…和玉城山…有何渊源?”柳承旭小心翼翼地试探。
“有个小时候的玩伴被仙师相中,去了玉城山上修行。”佘立自然而然想到和风,他也不由感叹,“真的有好久未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算是变相承认?!柳承旭不敢肯定,他只知道,此人已经不是要招揽的人才,而是需要攀附的对象。
他立即取下了头上的冠。
离万乡选已不足一月,如果能得此人帮助,柳家入庙堂会,进广英殿的大愿便能成了。
可是,要怎么才能和一位可能来自上三山的天之骄子拉拢关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