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之间》 8.第八章

    唐林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扑倒面前这个稍稍瘦弱些的男生简直轻而易举，安皋深赶上来时他正死死地把人压在身下，凭借体重优势让他不能动弹。

    这个人正是昨天上午隔壁m大里发生的抢劫杀人案的嫌疑犯。安皋深一早接到通知，警方通过分析监控排查出一个嫌疑人，该嫌疑人虽然只露出了四分之一脸部，但他身着s大也就是唐林所就读的这个学校的校服，而且身高发型等特征很明显。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后目标逃窜，领导命令他们伪装成普通的校外人士来学校蹲守，没想到还真给守到了。

    经过询问，这人交代出自己的犯罪经过。嫌疑人名郭子彬，是就读于s大的一名大三学生，昨天清晨，他去隔壁m大和女朋友约会，中途和女朋友因为一条项链吵起来——她看中了一条项链而自己没钱给她买，女朋友甚至扬言不买就要和他分手。俩人分开后，郭子彬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路上偶然看到一个女孩脖子上戴着和女朋友看中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他心里一喜随即尾随在两个女孩后面，路经一处偏僻的小树林时出面抢夺，谁知道两个女孩子大喊大叫，他怕纠缠久了会引来人，情急之下，掏出包里的水果刀捅死其中一个女孩后抢了项链逃跑。

    过程很让人唏嘘，郭子彬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只是白白可怜了死去的那个女孩。

    活着是幸运，能够自然老去也是幸运，像这种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留下的离去最让人遗憾。此时此刻，陈春生就有这样的遗憾。

    清晨，他在周蓉家里吃了饭后出门去上班，赶公交，占最后一排靠左的位置，然后拿出手机例行检查有没有遗漏的电话或信息，一切都按部就班。

    可是一条信息的弹出彻底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平静。

    “陈春生，我走了，再也不见。”

    几乎是瞬间，陈春生读懂了这一排字所代表的意思，心脏骤然缩紧。就着这个号码打过去时，那边果然关机。

    发消息的人叫平安，是十三岁以前的陈春生在那个小村子里唯一的朋友。

    打电话给认识的人核实消息后，陈春生双眼无神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脑子里空泛泛的，胸口麻麻的，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他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受。

    电话里的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声音扬得很高，“死咯！人没咯！一场大火什么都没咯！房子也烧没咯！”

    在下一站下车，陈春生没去公司，打电话给舒炎说了一声后，拐道去汽车站，按照记忆中的地名买了张车票。

    说是起不来要睡懒觉，但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增加工作量，舒炎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接到陈春生电话时他已经坐在王叔的车上往城里赶。

    陈春生说他要回老家一趟，舒炎以为他是因为安景深那事想去散散心，一口答应了，还劝他多呆几天再回来，不用着急公司的事。

    另外，苏秦说他已经参加完电影节，订了晚上的机票，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可以看见他家苏苏了，也就是说，他今天上午工作完，下午去学校上两堂课，晚上回家吃了饭洗白白躺床上睡觉补会眠……不对他肯定睡不着，那就一边装睡一边安安心心地等着苏苏半夜回来爬床……心情简直不要太美丽。

    可生活却往往事与愿违。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将原本开心的相聚扭曲成两个人的冷战。

    事情是这样的，舒炎到了公司之后就着手拍那组明星个人写真照，和他一起拍的还有另外一个新人，开机前，那个新人猛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道具落在了化妆间，但化妆间的门刚巧被一个化妆师的调皮哈士奇从里面反锁了，摄影师要赶飞机，根本没有时间等锁匠来慢慢开，要想快点拿到东西只能从化妆间侧面的窗户翻进去。

    窗户开口很小，刚开始尝试的两个人都因为体格太大而失败，于是乎骨架娇小的舒炎主动请缨。

    他先从隔壁房间出去，跳到阳台上，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化妆间窗口的位置，再扒着窗檐往里钻。舒炎不恐高，所以一系列动作对他来说也就耗费了些体力值，心里倒一点没害怕，而且最后也成功地拿到了道具，放出了狗狗，顺利完成了拍摄。

    面对大家的夸奖，他还挺有成就感的，想着等苏秦回来后要向他炫耀一番，可是还没等他炫耀，苏秦就从网上看到了关于这个事件的视频——一个在bm清理杂物的小员工偷拍了舒炎爬窗的整段过程，然后发在了自己的私博上。他发这个的初衷可能也就是想在朋友里面炫耀一下，但苏秦是谁，他可是一个有着公司上上下下所有员工手机号微信号包括其他一切这个人拥有的任何社交账号的老板，从大股东到扫厕所的，一个不落。

    所以这条标题上打着舒炎名字的私博自然而然地就落入了他的眼里。

    看完视频狮子发毛了，苏秦只觉得心里一股无名火腾腾升起，怎么也压不住，于是乎下一秒就打过去电话把不知轻重的小东西痛骂了一顿。

    这顿骂来得莫名其妙，舒炎懵懵地听着，直到听筒里都传出挂断后的嘟嘟声了，他还举着手机没反应过来。

    他做好事呢有什么不对的？凭什么挨骂？凭什么骂完了不听他解释直接挂电话！还关机！还让他反省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啥可反省的！这个老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这是舒炎反应过来后心里最直接的想法，同一时间涌上心头的还有一波一波花式翻着浪花的委屈，拍得他胸口又堵又疼。维持了半上午的美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哗啦哗啦，摔得稀碎。

    苏秦是在登机的前一分钟看到视频的，所以没有时间多说什么，只来得及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

    他生气，气舒炎没有好好爱护自己，那么高的楼层，他看的时候只觉心惊胆战，一颗心紧张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睛瞪圆了眨都不敢眨一下，直到看见那小身影消失在窗口，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胸口仍然起起伏伏，久久不能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这小东西，怎么有勇气爬上那么高的地方，自己用生命守护着的人，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把自己至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敢想。

    苏秦觉得，自己或许真是老了，害怕失去，所以他越来越小心翼翼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不再想出远门，不再享受极限运动，不再有能把一切事都看得很淡的心胸。一切都是因为舒炎，舒炎的出现和一天天成长把他的生活几乎全盘打乱，一年年悄无声息地把他从前年轻时的激情和无畏也磨没掉了。

    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苏秦让舒炎反省，自己也好好反省了一通。在还不明白具体状况的情况下就大发脾气，确实有些过分，小东西一定被吓着了。

    下了飞机，已经是国内深夜时分，苏秦在车上和王叔打探情况，“老王，小少爷今天情绪怎么样？”

    “不怎么高兴，下午回去后就没再出过门。”

    “行，我知道了。”苏秦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后悔之前不应该那么冲动。

    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果然是黑黝黝的没开一盏灯的客厅。简单放置行李后苏秦摸进房间，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时他顿时心安了不少。

    不确定小东西是不是熟睡中，不忍心吵醒他，所以苏秦只是站在床边看了一会便上外面的浴室洗澡。

    舒炎怎么可能睡得着，在苏秦进门之前他一直捧着手机玩斗地主，听见开门声了，才钻进被子里伪装成睡觉的样子。即便隔着被子，他也能感受到苏秦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靠近，被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极力屏住呼吸，不想这么快给发现异样。

    他在等，等这臭男人主动开口道个歉，然后哄哄他。

    左等右等，舒炎感觉自己都快被闷窒息了这人还没有动静，您看个被褥还看出朵花来了怎么着？没办法，本着敌不动我就先动的原则，舒炎扯着被子慢慢地拉出一条缝，露出两只亮亮的眼睛——人呢？

    床边哪有苏秦人，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可是自己刚才明明感觉到了他就站在床边。亏自己期待那么久，舒炎小嘴一撇，眼泪哗哗地往枕头上掉。

    满腹的委屈又开始翻涌，这回还伴有浓烈的失落感。苏苏不想哄我，苏苏没有理我，苏苏嫌我烦了……舒炎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在回荡，反复多次，洗脑成功后，他把眼泪一擦从床上跳起来，出了房间往门外走。不理就不理吧，谁稀罕！

    走到门口，舒炎瞄见搁在门边的行李箱，上前狠狠一脚把它踢倒了才拉开门跑出去。

    浴室里正在擦头发的苏秦听到动静，猛地冲出来，客厅里回荡着摔门声，来不及细想，他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围在腰间抬脚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