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外,那道人雕塑晶银剔透的血红色双目中,通往着另一方不为人知的天地。
在这自成一界的天地中,只有累累白骨铺作一条通往血河深处的石阶,石阶旁是无边无际的血河在缓缓流淌着,或者说,这片天地中便只有这一条血河罢了,而数不尽的妖魔鬼怪在血河中嘶鸣着,但整座天地却仍是寂静无声。
血河中无尽的妖魔鬼怪争先恐后的向白骨石阶伸出惨白无血肉的手掌,可在离白骨石阶还有数百丈距离时便化作飞灰,惨痛的嘶鸣接二连三的响起,听者无不毛骨悚然,可这嘶鸣却被牢牢地禁锢在血河之中,无人可以听闻。
只有少数气势强大的妖魔鬼怪才能进一步靠近那白骨道,可也只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便只能退回血河深处默默恢复伤势。
哪怕一靠近白骨石阶,便会遭受惨痛的蚀骨之痛,可数不尽沉沦血海的冤魂鬼怪却锲而不舍的向白骨道挣扎着靠近,如同在向心中的圣地虔诚的进发,哪怕化作飞灰。
“轰轰轰!”
突然一阵阵轰鸣声在血河中响起,一只庞然大物自血河深处冲出来,一路撞碎了数不尽的妖魔鬼怪,在血河中站起身子,仰首嘶鸣,粘稠的
血河中泛起阵阵涟漪。
定眼一看,只见这只庞然大物人面兽身
,通体布满青铜色的厚重鳞甲,血红色的鬃毛随风飘扬,煞气扑面而来,几滴腥臭的涎水从那张獠牙密布的口中流出,滴落在血河中,溅起朵朵血花后便与血河融为了一体。
说他是庞然大物真的不夸张,它光是伸出血河河面的身子便有着数百丈之高,跟别提还沉在河中的部分了。其他的妖魔鬼怪与它相比就如同大象与小狗一般都。
自它出现的那一刻,周遭的妖魔鬼怪便低头匍匐在血河中做臣服状,瑟瑟发抖的身子以及瞬间消失的嘶鸣,无不反映出他们内心的恐惧。
这是一种血脉深处的恐惧,仿佛与生俱来便深埋在血脉之中,在这一刻突然爆发而出。本能反应做出的选择便是臣服,用自己最卑微的姿态去臣服高贵的王。
“蝼蚁……一群蝼蚁……”
人面兽身的巨兽血红的兽瞳随意扫视了一番臣服在自己身下的冤魂鬼怪,眼中满是不屑。
一声如雷鸣般的古老妖语在它口中吐出,发表着对身下蝼蚁的不屑之情。
一只布满青铜色细密的鳞片的巨掌随手抓过一群自己口中的“蝼蚁”,往獠牙密布的口中一塞,重重的咀嚼着,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入血河之中。
巨兽心中嘀咕着:“这些蝼蚁可能也就只能用来当做果腹之物这点用处了吧!”
哪怕被骂做蝼蚁,哪怕被随口吞噬,可匍匐却
不敢起任何反抗之心和举动,反而愈发卑微敬畏。
这便是妖魔的世界,所谓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在这个世界中发挥的淋漓尽致,就这么赤裸裸并且毫无掩饰。
对被世人认为天地不容的妖魔眼中,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像人类为了果腹圈养牲畜,宰杀剁碎后呈上餐桌供人食用别无二致。
强者为尊,天经地义!
人面兽身的巨兽猩红的兽瞳死死的盯着远方的白骨石阶,兽目中露出一丝虔诚,一丝敬畏,当然最多的还是恐惧和狂热。
自白骨石阶百丈处,巨兽开始迈动兽蹄,独自一人向着白骨道进发。
血河中数不尽的妖魔鬼怪用火热羡慕的目光看着巨兽,一声声嘶鸣开始响起,仿佛再为行走于大道之上的王者奏响着轰鸣战鼓。
妖魔在乱舞,鬼怪在嘶鸣,孤独的王者独行着,迈向自己的大道……
迈入百丈距离时,巨兽迈动的步伐开始迟缓了下来。
迈入五十丈距离时,巨兽身上的鳞甲开始震动不休,发出一声声如金属碰撞般的声响,这是在不断卸去白骨道对自己肉身的压迫,尽量保护自己的肉身不受伤害。
迈入三十丈时,巨兽身上的鳞甲死死的紧贴在身上,细密的裂纹遍布之上。
迈入二十丈时,原本厚重的青铜色鳞甲早已残破不堪,一道道血痕出现在兽躯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同时也已缓慢的速度愈合,可又在不断地崩开,反反复复,片刻不休。
到了迈入最后十丈时,巨兽浑身上下无处没有伤痕,稍浅的伤口不过寸余,而深的则是深可见骨,满身血肉所存不过一二,惨白的白骨就这么赤裸裸的曝露在空气当中,状况惨烈,就连满身血液也早已流尽,不过是凭借着一股气强撑着不倒下罢了。
那双血红的兽瞳中原本的凶戾之气也变得黯淡,狰狞的人面上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裂纹,纵横交错,就像一只将碎未碎的瓷器。
“吼……”
穷途末路的巨兽不甘的仰天咆哮,轰然倒塌入血河之中,溅起朵朵血色花朵。
在巨兽精疲力竭倒下后,原本沉寂的血河中凝聚出一只只血手,不断的撕扯巨兽残躯上仅存的一点血肉,当然更多的还是撕扯满身的白骨。
对,就是撕扯,不论是血肉还是白骨都是被那一只只血手撕扯下来的。
很快,巨兽的身体就变得残破不堪,仅存的半个头颅上仅剩的一只兽瞳死死的盯着仿佛触手可及的白骨石阶,眼中满是不甘。
原本在远处嘶鸣助威的妖魔鬼怪们看着巨兽的末路,眼底深处不经意间闪过遗憾之情,眨眼即逝。
随后,妖魔鬼怪们就接着重复原本的生活,不断靠近那白骨石阶,坚持片刻后便退回血河中恢复自己残破的身体,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轮回直到很久。
但每次经历一次这样的轮回,他们的修为、肉身都会强上一丝,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那么一丝,可他们仍旧甘之若饴。
力量!力量!
每一丝的力量都意味着距离超脱这无边血海、踏上梦寐以求的白骨石阶了更近了一步,哪怕是在如何微小的一步都算是前进了的。
而远处陨落的巨兽,也变得无人问津。
死去的王者哪怕生前多么强大,死后也不过是为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