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离去后,步芸也步入归途。
坐上火车,看着沿途的风景,忍不想起临行前,黎明前那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样,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她如何不知道黎明前对她有意,但是时间,终会将这份情意消磨殆尽。
列车一路前行。
到了终点,已是很晚了。
出了站台,步芸站在车道边,远方几颗零星的星星寥寥的挂在天边。
比星光更为璀璨的,是一盏盏颜色各异的霓虹灯,拉开了繁华的夜景。
夜色已深。
车站边的人该是很少。
可除了步芸深夜到站外,还有那么一伙人,迎面走来。
他们三个人,有两个人年纪较大,四十岁左右,一胖一瘦,眉宇间横着一股戾气,看着并不好相与。
还有一个蓝衣连帽衫的青年,兜帽下面容貌俊逸白净,体形瘦高,气质淡出红尘。
三人行。
与两个中年男人相较,自然是带着兜帽的青年更加瞩目。
只是夜晚人少,看着青年的,也就步芸一个。
她看着他,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停下了脚步。
眉轻轻的皱起,目光还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肖奈。”她看着他,目光又落在旁边的两人身上,面上带了几分警惕。
“你怎么在这”
青年也望向步芸,兜帽下那双淡然的眼睛微微一愣,看她目光就像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我不叫肖奈。”
他直接否定,语气淡漠。
的确。
肖奈的气质清冷,与人虽略显疏离,却还不至于有种淡出红尘的冷然。
肖奈与他,的确是不同的两个人。
“抱歉,我认错人了。”她轻轻的笑开,眼里带了歉意,“你跟我认识的人,长得太像了,连声音也是。”
“很抱歉打扰到了你们。”
“没事。”他默默摇头,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个人跟着他渐行渐远,插肩而过。
隐隐的,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小哥。
步芸没再停留,朝前走着。
只是一双眼,眸光浅深,望了一下暗暗的天空。
一条条的命运线纵横交错,比星辰更加璀璨,比星空更加魏丽,它们相互交织,相互牵连,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其中,有一条命运线却是不凡,相较而言,它更粗,更长,却隐泛着红光,隐没在身后。
步芸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深究。
她独自行走,渐渐融入黑暗中的一刻,身形消失。
转眼,便突兀出现了自家的门前。
这奇幻而诡异的一幕,并未被人看见,也就无人知晓。
步芸站在自家门前,那是一栋典型的欧式建筑,上中下三层,外有阳台,内里浪漫惬意,构思巧妙,造型结构简洁大方,色彩淡雅。
她仰头望着,房子的灯只亮了一盏,所以她清楚的看到,中间那层房间,外面的窗户碎了,叶孤城立于窗边,人的惨叫求饶声与哈士奇在嗷呜狂叫照相呼应,堪称狂魔乱舞。
步芸深吸了一口气。
硬生生压回心里那股暴躁感,抬脚开了门,进了二楼。
房间是开的。
一抬眼,房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叶孤城侧站着,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像是随手披着,见她回来,微微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麻烦你了。”步芸道了谢,目光淡淡扫过捂着腿在地上哀嚎的年轻男人。地板上,掉了一把匕首。
哈士奇见主人来了,兴奋的摇着尾巴,亲热的蹭着她的腿,还不忘一个趴地,盯着倒地的男人狂吠。
看着倒是挺像一回事的。
“你怎么处理”叶孤城说的风轻云淡,甚至没看一眼。
可倒地疼的冒冷汗的男人,深知他的可怕。
他咬着牙,向这房间的步芸求助。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爬过去,对着她跪下磕头,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我鬼迷心窍,我老婆患了癌症,家里实在没钱,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人,对了,我还有一个小孩,他才三岁。”
他痛哭流涕,鼻涕眼泪黏在一起,情真意切。
见步芸没说话,他更加卖力了。
“你放过我这一次,往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叶孤城听着他的话,面色不改,一副铁石心肠。
倒是一边的步芸,悄悄皱起了眉头,看着有几分不忍。
她拿出了手机,在对方僵硬的动作下报了警。
“喂,您好警察,这里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歹徒已被擒拿,地址是……”
“你……”那个年轻人脸都白了。
感情他说这么多,都是白说的,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同情心。
他趁着那个男人在看着步芸,悄悄的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
武器在手,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虽不见得能对付得了那个男人,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执起了匕首,靠着一只未受伤的脚站了起来,并冲向步芸,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就要搁在她修长的脖子。
旁边的叶孤城不慌不忙扫了他一眼,抬手便是一道气劲打出,击在他手腕上。
执着利器的手一麻,匕首已经掉落。
他瞪大眼睛,想伸手去抓那个女的,就看见刚才还在他后面的那个男的,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来了。
叶孤城单手搂过步芸的腰,一掌便是挥出。
一百多斤重的男人,竟是被他打出三米远,爬不起来了。
叶孤城那一掌,已是卸去了八分力道。
若是在他那处,即便一掌劈死,也无人敢来置喙。
他楼着步芸站定,寒眸一冷。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将将站立,就见叶孤城从容的撤回了手。
“刚才谢谢你了。”
“不用。”
等到警察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倒地哀嚎的歹徒。
被害人则是悠闲的泡了两杯茶,言笑晏晏,若不是旁边还躺了个人,远处掉了把匕首,完全看不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持刀入室抢劫。
小警官努力绷住了脸,严肃的将歹徒铐上,又找步芸记了笔录。
“那么,是你那位朋友将歹徒制服”
“嗯,不错。”她拢了下头发,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惊吓。
“还真是多谢他了。”
小警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叶孤城,他一身白衣,端坐着,不厉而威。
“你这位朋友,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这应该不是你们调查的范围吧。”她笑了起来,看了叶孤城,言辞暧昧。
“毕竟,私生活也是个人隐私。”
小警官看了看叶孤城,又看了看步芸,不知脑补了什么,黝黑的面庞有些泛红。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记完了笔录。
合上本子前,步芸叫住了他。
“等等,你若是有心,去问问他家庭情况吧。”对着小警察迷茫的眼神,解释道。
“他的身上烟味很重很浓,经常吸烟,而且烟瘾很大,另外,眼睛里有血丝,黑眼圈明显,作息不规律,右手拇指有茧,但比左手干净,这些特征结合在一起,说明他爱打麻将赌博,嗜赌成性。”
对面的小警察瞪大了眼,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的手臂,额头皆有一道疤痕,严重的,小指断了一截,但切口完整,愈合好,看来是人为。”步芸缓步走到歹徒身边,居高临下打量着。
“脾气暴躁,经常斗殴,那根小指,是你欠了高利贷,被砍的吧。”
歹徒被压着,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将他的底掀了干净,抻直了脖子顶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
小警官看着步芸轻轻笑了起来,就像他们入门那样,端着笑,请他们入了门。
“是不怎么样。”她顺着他的话说着,话题一转,“你之前说,你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我信,因为一个人在情急之下所说的话,正常情况下都是真的,而你应该属于正常范围内。”
她嘴角的笑意亲切而温柔,可说出的话更像是一种讽刺。
“你对你的儿子并不在意,你常常忽视他,不,正确来讲是你儿子不敢让你注意才对。”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这穿透一般的目光让他不自觉避开,却被旁边的警察按紧。
“你的手很细腻,没有茧子,看来家里的家务活全被你病重妻子包了,所以你对你妻子的映象比较深。”
他红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
“家务本来就是女人该做的事情。”
旁边的警察顿时露出了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然而他们没想到,更让人气愤的,还在后面。
步芸喝了一口水,并未在意,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
“你喜欢赌博,而且经常一个通宵,但你的手气并不好,所以欠了一大笔钱。你脾气暴躁,然而你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去还,家里有个病重的妻子,及一个拖油瓶一般的孩子,所以你将怒气发泄到了你的妻子儿子身上。”
“欠钱不还,你只好将目标放在了那些位置偏远的、装修精致的富豪上面。”她一口定下结论,“你拿着匕首,身上还有股酒精味,应该是□□吧,□□用来迷晕,而匕首,则是用来以防万一。”
“看来,你很有经验。”
他脸色一白。
警察在他身上搜了搜,果然找到一个有酒精气味装着水的小瓶子。
此刻小警官已对步芸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放心,等结果出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走前,小警官郑重其事,给她下了保证。
步芸一时愣然,看着小警官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就应了。
左右她也算一个“受害者”吧。
只是出门前,听见他嘟嘟囔囔吐槽了一句,“现在人真是越来越会起名字,看到没有,叶孤城。”
他举着本子,给他同僚看了眼。
“我看还好。”同僚不以为然,只当他羡慕嫉妒恨,“总比那些叫龙傲天,玛丽苏好多了。”
“我以后一定要给孩子起个正常名字。”
“前提是,你得先有女朋友。”
步芸:“……”
叶孤城还在你们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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