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怜容一时愣在那里。
张嬷嬷也不再理会她,直接就命人把苏珍珍安置在外头的小床上,安排停当,几个丫鬟都出去了,张嬷嬷立于床前,苏珍珍是趴着的,看不到她的脸,但也能感觉出来她的两道眸光是冷冰冰的。
“你不要以为小少爷对你诸多照顾就是怎么于你,在这侯门中,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若是因一时之得宠而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早晚是横死!”
“奴婢明白!请嬷嬷回去替奴婢谢过小少爷,奴婢好了之后,小少爷要奴婢如何,奴婢都莫不从,如此才能报答小少爷对奴婢好的十分之一!”
苏珍珍这话说的是心里话。
“哼!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让我们小少爷对你如此之好……”张嬷嬷冷屑,而后朗声对外头说道,“蕊儿,你留下,拿了这药膏给她一日涂抹两遍,这药膏是宫内之物,坚持涂抹,伤势再重也不出三日就能痊愈,小少爷说了,若是三日后她没有痊愈,那你就要如她一样!”
“是,蕊儿遵命!”叫蕊儿的小丫鬟从张嬷嬷手中接过了一个金色的药盒。药盒上写着,创伤神药膏。
张嬷嬷带人走了。
蕊儿拿了剪刀把苏珍珍后背衣裳剪开,因为已经过了两日,伤口一直没被处理,所以这会儿都有些发炎了,有些地方滚烫赤红,肉都朝两边翻着,看起来十分的惊悚。小丫鬟蕊儿在王府已然五六年了,但就是没看见一个丫鬟被打成这样,还咬着牙,一声不吭的,不觉眼圈含泪,“珍珍妹妹,你如是疼,就哭出来吧,没事儿,这里也没外人!”
“我……不疼,蕊儿姐姐,谢谢你……”苏珍珍死死地咬住唇,不吭一声。
“唉,妹妹这是何必?咱们当奴婢的,就是命苦!”蕊儿这话说着,朝那边看了一眼赵怜容,眼神是鄙夷的,心道,你也算是个当主子的,苏珍珍这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倒好,没事儿人一样,对她不管不顾……
那边赵怜容站在窗前,面无表情,衍生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蕊儿撇撇嘴,心道,得亏不是自己跟了这种主子,那真是死都死得冤啊!
用了大半个时辰,蕊儿才算是给苏珍珍把后背的伤口处理好了,也涂抹上了膏药,另外找了一身自己的衣裳给苏珍珍换上了,一切停当,苏珍珍额头上沁出了也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珍珍妹妹,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些内服的药来,这也是小少爷嘱咐的,本来该一并拿来的,但宋郎中临时有事儿,没拿回内服的药来……”
“有劳姐姐了!”苏珍珍也不再虚言假套的推辞,她决定了,得好好保重自己,辅助赵怜容当上奕王府,到那个时候,她立刻悄悄离开这高门大宅。
索性也欠下了段霂宁几个人情了,也不差多这一个。
想着,她苦笑,没曾想,那个拿石子打自己的少年竟是这府中最善良的。
时辰不大,蕊儿回来,悄悄跟苏珍珍说,他们小少爷为了让老夫人答应把她从柴房带回挽春园,答应抄写整本论语五遍,这会儿都写得吐了。
苏珍珍听了,也只是叹息一声,少年之情,她知道,她是真真实实地欠下了。
怎么还?她不知道。
后来她知道了,但却无法还了。
三日后,苏珍珍后背的伤果然好了很多。
这三日里,董大不住地送饭来,送的都是清淡的小米粥,青菜,馍馍什么的。
蕊儿也在每日里用膳之前回望月轩,这也是段霂宁吩咐她的,所以每日里苏珍珍的膳食多是以大骨头汤,鲫鱼汤,牛肉汤之类的营养汤为主,主食大多数是蒸的上好的鸡蛋糕。这种鸡蛋糕原料是面粉,不过在和面的时候,却是不加水的,直接加鸡蛋,以鸡蛋做水用,面和好了,再上锅蒸,蒸的时候以小火为好,就那么慢慢地把一锅鸡蛋糕蒸得软糯喷香,十分适口,病人服用最合意。
赵怜容却坚持不食用望月轩送来的吃食。
就喝董大送来的小米粥跟馍馍。
苏珍珍见表姐如此,明白她是恨自己身子不贞洁,害得她被老夫人驱赶,想要跟她解释吧,蕊儿在这里,而且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奕王爷那真的不是看上了你赵怜容,而是因为他前夜吃了我这个小甜点,食髓知味,所以第二天才找上你的?
这话说出来,恐怕对赵怜容的打击更大。
所以,这三日,他们虽然同居一室,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但并没有什么交流,好在蕊儿是个健谈的,因为得了照顾苏珍珍的差事,这差事简单而且时间很自由,让她心情大好,跟苏珍珍跟前不住嘴地聊天,聊着聊着,她就把她所知道的关于奕王府里的是是非非都说给苏珍珍听了。
苏珍珍这才知道,原来老夫人不是奕王爷段霂风的亲祖母。
老夫人段王氏是老王爷的原配夫人,但一生无所出,是个悲剧角色。
后来皇上因为老王爷不能没后,就逼着她接受了老王爷纳妾,娶了段霂风的亲祖母,也就是赵州越氏,这越氏貌美而且性情极其的温柔,跟老夫人的飞扬跋扈完全不同,所以一来就给老王爷以好感,加之她不久后怀上了老王爷的子嗣,也就是段霂风的父亲,那老王爷对越氏的宠溺可想而知了。
越氏虽然一向对段王氏很尊重,从来在她跟前都是低眉顺眼的,没有仗着老王爷的宠就抵触顶撞段王氏,但段王氏眼见着她从来没有从老王爷那里得的宠,被越氏得了,她恨不能杀了越氏。
结果,机会就那么凑巧地来了。
一日,越氏因为产下一子,身子骨一直很虚弱,有人就给老王爷进言说,城外有一座庙香火十分灵验,倒不如王爷携了越氏去庙里拜拜,请菩萨保佑她身体康健,小公子也能茁壮成长!老王爷依准,就带着越氏出门了。
这烧香拜佛自然是不能带了许多的家丁的,老王爷又自持本身有武功,所以就带着一个随身的小厮还有越氏的贴身丫鬟跟嬷嬷。
这一行人出了城,就直奔目的地。
但不曾想,在半道儿就遇上劫匪了,这劫匪不理会越氏,专门去攻击老王爷,老王爷虽然有功夫,但怎奈年岁不饶人,对付一两个劫匪还成,这五六个劫匪一起围攻他,他就有些不能力敌了。这一来二去的,眼见着老王爷就险象环生,越氏身子骨弱,又被这惊吓,本来一直被小厮还有嬷嬷和丫鬟护在马车里,这见了王爷危险,她执意下车。
丫鬟嬷嬷没拦住,她跳下马车,就直奔王爷。
那群劫匪正有人拿了剑准备刺杀王爷,被她从中扑过去,挡在王爷身前,就被一剑刺中,因此香消玉殒。
劫匪看见出了人命,也不敢恋战,吆喝一声,扯呼,便做了鸟兽散。
只是老王爷抱着越氏仰天长啸,怒斥劫匪无眼,为什么不杀他,而害了越氏。
越氏知道老王爷对她情深,深怕他会在自己走后不久人世,就央求他一定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娶妻生子后方可撒手不管,如若不然,她会死不瞑目,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老王爷无奈,只得应下。
老王爷是个重承诺的,他后来一直忍着失妾之痛,把他跟越氏的儿子,也就是段霂风兄弟俩的父亲抚养长大,娶妻生子,可惜的是段霂风的娘亲在生段霂宁的时候难产故去了,他的亲生父亲也是在出外的一趟差事中被劫匪刺杀。
这老王爷一年之内,失去了儿子跟儿媳,心力交瘁,最终染了重病,不治身亡。
那年段霂风不过才八岁,段霂宁还在襁褓中。
皇上感叹奕王府连遭惨案,对奕王府也是格外关照,先后赏赐了不少财物,用来支持段王氏把老王爷的这对金孙抚养长大,段王氏也算是不负皇恩,对段霂风以及段霂宁视为眼珠子,宝贝疙瘩,不管是谁,都不能轻慢他们兄弟俩,惹得外人都说,这段王氏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奕王府这些事儿,都是隐秘不传的。
现下经蕊儿的嘴说出来,苏珍珍才感觉原来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奕王府里其实也有悲怆的一面,尤其是奕王爷这兄弟俩,一年之内,痛失父母跟祖父,这等惨烈遭遇,也怪不得那奕王爷看谁都是阴测测的,眼神阴鹜冷漠了。
至于段霂宁,她内心里对这个少年更多了些怜悯。
心里暗暗想着,等她好了,一定要怼少年好,让没感受到父母之爱的少年体会朋友之间的友情!
奕王爷却一直没回来。
派人会来说,军营中有新的操练任务,王爷严谨,以身作则,所以脱不开身,这跟赵家小姐成亲的事儿,只得往后拖拖了。
这信儿传回来。
赵怜容是喜极而泣。
但老夫人那边李宝芬却是哭得哇哇的,说什么表哥这是认准了赵家小姐了哪怕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表哥也能要了。
老夫人却安慰她说,赵家那妮子不贞洁,你表哥并不知情,男人有几个是留意当夜女子身下白布绫到底染了红色没有?他们只意图身体上的爽快,只等他回来,老身给他说了这其中的厉害,他一定会对赵家那妮子厌弃憎恶的,到时候,芬儿你就有了机会了……
一旁的束手立着伺候的冷寒凝也帮着老夫人劝解李宝芬,话说的十分得体,惹得老夫人赞道,果真是京兆尹府上的嫡女,知书达理!
冷寒凝款款下拜,说这都是奴婢该做该说的,不值得老夫人如此谬赞!
老夫人听了更是心悦,觉得宝芬真是被惯坏了,倒是这个冷寒凝是个可塑之才,说不定以后能为她所用,所以,对冷寒凝也改了之前的冷淡,变得亲厚起来。
冷寒凝不是个笨的,能看出老夫人对她态度的改变,所以往福仁居跑的次数越发的频繁,话说的也尽可能地向着老夫人心里所想,自然就更得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