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的?”母亲林氏看人都走了,这才问出口。
“儿子想让您认她做义女,养在我们府里,母亲,您看呢。”季初云又看向自己的祖母:“以安的爷爷算是因我而死,我总得好好对待他的孙女,以慰他在天之灵。”
“嗯,知恩图报是应当的,但是,认义女这事,不妥。”老太太看着最宠爱的孙子,认真的说道,“你说这以安丫头身世不明,进了我们府,做了我们府的姑娘的话,势必要改姓季。载入族谱的事,可大可小,我看最好还是让你父亲决定吧。”
“我也这么认为,况且,我们府不比其他人家,就因为我们季家木秀于林,才更是要考虑众多,”林氏拍拍儿子的肩,“你们男人在朝堂上谨言慎行,怕那位猜忌,母亲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但在后院,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比你们多多少自由。何况,以安小小年纪,就长得这般貌美,在我们这种人家里,也未必就是好事。”
季初云的亲姑姑,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因美名远扬,十六岁就入了宫,跟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怀德帝,封了良妃,次年就生下龙子,就是现在的五皇子恭王予梓。良妃当年也是盛宠一时,只是花无千日好,五皇子出生没多久,良妃就失了宠爱。五皇子两岁不到,德妃郁郁而终。
天子忌惮外戚,季家这样手握重兵的家族,更是提防的重点。季家都没有办法跟任何一个皇子走得稍近,包括五皇子。
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被旁的家世不显的妃嫔抚养长大。老夫人再心疼外孙,也只是每年能进宫看上一次罢了。
儿媳的话让老太太想起那个早夭的苦命的女儿,老太太拿帕子轻拭了下眼角。
林氏自觉失言:“母亲~~”
被老太太挥手打断:“还是等振庭回来之后,让他做决定吧。人呐,上了年纪,就是禁不得困,你们也下去早些歇息吧。”起身就要让让丫鬟搀她进房。
“孙儿知道了。”季初云目送老太太离去。
暗香跟疏影被调来老夫人的院子,伺候以安。
等她俩来了,徐麽麽交代了几句,暗香疏影一一应承。送走徐麽麽之后,暗香要打开提过来的食盒。
以安一见,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晚上吃的很多,现在都觉得很撑呢,给我什么我都吃不下。”
“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看这以安那般慌张带着惊恐的表情,暗香噗哧一口笑出声,“这是世子吩咐奴婢带来的冻顶乌龙,还有山楂糕,说是看你晚膳用的比平时多,给姑娘消食的。”
“世子真的很细心呢。”疏影帮她拆完辫子,又嘱咐她,“慢慢喝,小心烫。”
经过白日,书房那一番对话,以安心里甜丝丝的,她捧着一小块山楂糕,就着热呼呼的茶碗,慢慢的啜饮着。连有点酸的糕点,略微苦涩的茶都觉得有些甜。
“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疏影说完探手摸她额头,怕她是白天风口里吹得久了,着了凉,确认并不烫之后,又关照道,“可能是茶太烫了,睡前也不宜多饮,就喝这一小杯吧。”
“嗯。”以安放下茶碗,跟着暗香疏影去沐浴间了。
洗漱完,暗香给以安换上干净的细绸中衣,疏影就要将换下来的衣物拿走。
穿进府里的那身衣服大概是要被丢弃的,以安白天久没管,这会儿看疏影要把这衣服抱走,大概是要拿下去洗了,以安就伸手拦她:“给我吧,我自己洗就好了。”
“姑娘别担心,府里有专门的浣房,处理这种事情的。”疏影笑笑,抱着衣服去了外间。
“哦,”以安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
暗香铺好凉席凉被,向她招招手:“姑娘还撑吗,不撑就可以睡了。”
以安揉揉肚子,坐到床边上,两手撑在腿边,两条细细的小腿一前一后晃悠:“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撑了,但是还不想睡觉。你能跟我聊聊天吗?”
以安拍拍身侧,暗香帮她沐浴的时候,看她肚子还是因为吃得太多有点鼓,就想着再跟她说说话也好的,省得现在躺下会积食。
暗香就拖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定后对以安说:“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你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奴婢。”
不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以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就直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随便给我讲讲吧。”
“那奴婢就给你讲讲咱们镇国公府的情况吧,老国公爷去世的早,府里就是老夫人当家,后来以前的世子就是现在的国公爷承袭了爵位,老夫人就慢慢放手,府里现在基本是夫人当家。老夫人生育了三子一女,姑娘今天见到的就是二爷跟三爷。”暗香拿着团扇,一下一下给以安扇着风。“国公爷跟三爷都是我们天昭赫赫有名的猛将,每年会轮流到边关,每人戍守三个月左右,算算时间,国公爷这个月底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以安认真的听着,暗香就继续给她讲。
“三位爷唯一的一个妹妹,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二十多年前入宫了,当了宠妃还生了皇子,就是五皇子,也是现在的恭王,”暗香压低声音,凑近以安,“只可惜姑奶奶红颜薄命,早早的染病就去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提到都伤心不已,所以我们府里都不太有人会谈起这个事情。”
“国公爷的后院,除了夫人,还有一房小妾,当年夫人怀上世子的时候,给国公爷收的通房,不受宠爱,几年前打发到庄子上住着了,二爷后院就只有二夫人一个,二爷习文,二少爷也习文,三年前高中探花郎,现在跟二爷父子俩都在翰林院当差;三爷家的三少爷年纪还小,比姑娘还小两岁呢,可是打小臂力过人,三爷跟三少爷将来肯定也像国公爷跟世子一样,上阵父子兵呢。除了三位少爷,咱们府里就两位小姐。”暗香颇为自豪的说,“咱们国公爷,位高权重,又世代武将,深得皇上喜爱呢。世子又子承父业,立下大大小小战功无数,咱们府再辉煌个百年都是可以预见的。”
疏影进门,听到这一句,笑着点了一下暗香的脑门:“就你话多。”
又转向以安,示意她躺好,放好纱帐:“奴婢就在外间,有事情姑娘直接叫一声,奴婢就听到了,姑娘快睡吧,明早两位小姐还要带你出去玩呢。”
“那要是她们来的早,你记得喊我。我睡觉熟,你多喊几句,一定要把我喊醒啊。”以安乖乖盖上凉被,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季初云出了弗善院,直接让人给他推到了父亲的书房,季振勋季振寰在那儿已经坐在屋子里等着了。见他来了,才挥手遣退了所有下人。
“二叔,三叔。”季初云跟长辈打了个招呼。
“你三叔说你今日在朝堂上拒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你父亲日前送来的家书当中也提到吴侍郎要辞官的事情,还来不及知会你一声,你就进宫了,子曦你做的好。”季家镇国公的爵位自然是高无可高的,但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官职嘛,大哥封侯拜相官居一品又手握重兵,三弟也做了正二品的卫国大将军,季振勋为避家族锋芒太盛,二十来岁就弃武从文,日后进了翰林。
“二叔放心,侄子心中有数,”又转向三叔,“萧家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他早派人将详情汇报了父亲与各位叔叔,若是有内情,目前也差不多该有几分线索浮出水面了。
“本来看到那份名单,我也是立马就查了萧侍郎,但是你回京前一个月,三皇子孝王府上出了一桩事。”
季振勋看向三弟,面露疑惑,京中王府若是出事,他们这些臣子不可可能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印象里并未听说过孝王府有过事端啊。
季振寰继续说道:“一个月前,孝王的宠妾花魁柳素素死了,一整个院子的丫鬟小厮全部给打杀或者灌了哑药发卖了。据说是与人有私,事关孝王颜面,并未大肆宣扬出去,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原本我也没想到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但是孝王府护卫总管梁斌,是我旧时的部下现任京城守备营副校尉韩昌的同乡,两人私交不错,约着一起吃酒的时候,那梁斌醉酒时后说柳素素是半夜私闯了王爷的书房,被护卫发现,没等被人抓住,她就消失了。韩昌只是觉得有些蹊跷,就告诉我了。”季振寰盯着侄儿,神情严肃:“我后来派人追查过这柳素素的来源,只知道她大约是四年前来的京城,在醉里寻花当了数月的花魁,最后以清倌之身被抬进了孝王府,做了通房。在京城之前的情况倒是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大皇子早夭,恭王予梓无心朝政,六皇子年纪不够年纪封王开府,尚未入朝培植不了亲信,如果二皇子肃王战场失利,那赢家就是三皇子孝王跟四皇子楚王。起码皇上立储的时候,那两位皇子的的赢面更大一些。”季振勋简单分析了下局面,“孝王府上不出事的话,我倒是真会好好考虑下孝王是否手脚干净了,这柳素素的事情一出,我反而觉得也许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管孝王真有嫌疑,还是被人嫁祸,只要事情没在皇上跟前闹开,总会有下一次的。”季振寰拍拍侄儿的肩,后者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
“是啊,我们耐心等着看就好了。”季振勋又关照侄子几句,扬声替侄子叫来了小厮,送他回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