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历342年6月末种29日,林氏母子涉嫌参与魔教组织的反诉案在玉城市、市级行星法院开庭。这种还没被起诉就提出反诉的情况也是十分少见,只能说是一直以来内忧外患不断导致的行星法律不健全。
开庭后,王明扬就搜查局对林仲母子的指控系子虚乌有做了陈述。主张李陵在上高校后,接触的魔教与林氏母子毫无关系,应当立即解除对本席的无理调查。
而搜查局则指出,李陵一案存在诸多疑点,就李陵逃走当天,林氏母子出现等等巧合表示怀疑。林氏母子为魔教成员可能性非常大,必须对其调查取证。
在走过一系列程序之后,搜查局上交证物,但所谓的证物其实就是他们调查期间发现林仲与陌生女子见面的一段街头监控的录像。就是完全不懂法律的人也知道这和案子几近于不搭边了。
而双方心里都很清楚,最后的胜负只在于,能否在逻辑上,证明林氏母子与李陵所谓的魔教有联系。
“由搜查局方面提问”!
案件终于进入提问阶段,随着法官的祈使,搜查局的控诉代表问道:
“请反诉方,林仲,如实回答,在行星历342年6月日耀12日21:14分,你是否与一陌生女子见面,回答是与不是”。
林仲耸肩道:“是”。
搜查员又问道:“李陵已经加入非法教派,是不是”?
林仲点头道:“是”。
“李陵最后逃走之前与你们在一起,是不是”。
“是”。
“法官阁下,我问完了”。
搜查员结束了问题,法官接下来让王明扬想搜查局提问。而陈道宁就坐在助理席上——王明扬身边。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王明扬一脸疑惑,却还是听从陈道宁说道:“法官阁下,我方没有问题,请进入辩论环节”。
法官点了点头,“进入辩论环节,由搜查局开始,双方轮流发言”。
搜查员一脸义正辞严地说道:“就刚才所述,我们有理由相信林氏母子是魔教成员,而之前李陵逃走系几人精心策划。先有或为魔教成员的失足妇女联系林仲,几人一起确定好逃脱时间,并于城西步行街策划一场逃跑阴谋。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林氏母子只是为了方便李陵逃跑故意充作人质。法官阁下,我暂时说到这里”。
法官微一点头,“反诉方发言”。
王明扬看了看身旁的陈道宁,见陈道宁点了点头,便说道:
“请问诉方搜查局,李陵逃跑当天,李陵在做什么呢”?
搜查员一头雾水,因为这实在是废话,但还是答道:“抢劫食物”。
王明扬道:“那好,如果那天林氏母子不在,李陵是否能逃走”?
搜查员冷汗已经下来,因为那天的监控视频自然是有的。不必说,那天就算没有林氏母子在场,李陵的逃跑也绝对会成功。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而他也终于预感到对方要从什么地方入手。
王明扬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那么我们假定林氏母子是魔教成员,而身为魔教成员的他们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帮助一起没有他们也绝对会成功的逃跑。不要打断我,我没有说完!如果他们是所谓魔教的成员、份子,他们那天就可以一起逃脱对不对”?
搜查员立刻道:“那他们可能是还参与魔教的传播活动,所以必须留在……留在城里!这样才能继续他们魔教在社会上的传播,所以危害可能更大,我甚至觉得应该对母子二人拘禁调查“。
陈道宁微微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心说真让你把他们拘禁,他们可就凶多吉少了。而至于应对策略也很简单。
王明扬接着问道:“请搜查局方面不要用主观推断做定罪根据,这也是我们提出反诉的原因,所以如果您再用此类推断对我们定罪,相信法官阁下会秉公处理。另外,假定!我的代理人是魔教份子,只是为了在城中继续传教,是否根本不去见李陵会更好一些,就不会显得欲盖弥彰,也就不会引来你们那么多的怀疑对吗?综上所述,您的推断是十分不合理的。除非李陵必须需要他们的帮助,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陈道宁嘴角扬起的角度更大,这当然是在诱导搜查局方向往这上面想。只有李陵需要有人安排之后的逃跑才需要与人商量,而如果需要别人去商量自然是因为李陵是个没有组织的人,那么这个罪名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而如果该命题为真,那么李陵就是个有组织的人,既然有组织那么找林仲母子去做这一系列的事就不合理,那么他们是同一个组织里的人也就很难成立,至少无法让逻辑不出现第二个可能性。
搜查员果然被刚才说他用可能性作证的话呛到了,一听有驳倒他们的机会便连这件案子因何而起都忘了,说道:
“反诉方也说了,正是这样,李陵必须和家里人交代以后的事情,而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戏给别人看,说明他与家人之间还有来往!所以,林仲、林婉莹母子就是帮助李陵逃走!这还不足以说明他们是魔教的人吗”?
王明扬笑了笑:“那么就是说没有他们李陵就逃不走对吗?可是参与这件案子调查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那就是他要和家人交代事情”!
“交代什么事情”!?
“交代,交代,也许是为了和家里人撇清关系”!
终于,终于被逼出这句话了。陈道宁都没想到这么乱来的逻辑居然可以这么快逼出这句话。
王明扬立刻迫问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为了撇清关系,不见面岂不是更好”!
搜查员道:“因为李陵走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家人,所以必须和他们见一面”!
王明扬笑道:“一个能完美组织他逃跑的魔教难道以后不能安排他们见面吗?除非这个所谓的魔教是子虚乌有,而必须让李陵和家人交代后事”。
对,这就是事实,但是事实就是李陵现在涉嫌很多罪状,但他的家人没有任何罪证,他们和魔教无关,他们涉嫌帮助李陵逃跑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也是为什么搜查局明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假设,却没有用这一条来指控的原因。
此时搜查员已经傻了,是的,只有这样是合理的。只有没有魔教这个组织这一切才是合理的,可能林仲、林婉莹涉嫌帮助恐怖份子李陵逃跑。但是这不是这件案子,这件案子是在讨论林仲、林婉莹与魔教的关系,现在非常完美的是,连这宗案件的大前提——魔教,都已经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搜查局的诉讼代表做着最后的挣扎:“可能,可能,哦!不不不!他们的魔教组织并不大”!
王明扬拿出李陵从市搜查所逃跑时的照片,照片上一片狼藉,浓烟滚滚,其实不用他再说什么了,这样的破坏难道会是一个小组织弄的?虽然事实上却是只是风萧一个人干的,但是绝没有人相信。
终于搜查局的诉讼代表放弃了:“法官阁下,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相信法官大人可以秉公判决,避免社会动荡……”。
王明扬做了补充发言:“法官阁下,我相信我的当事人当天是巧合与李陵一伙魔教徒相遇,并且资源替换人质,不仅不应该被怀疑,反而应该褒奖。而怀疑他们是魔教成员的推断无论如何难以成立,相信已经是有目共睹。请法官阁下判决”。
……
三天之后,判决下达,林仲、林婉莹涉嫌参与魔教组织罪名不成立,反诉胜诉,由搜查局赔偿林婉莹的误工费。但是搜查局依然有权对林氏母子进行调查,只是不能限制人身自由,不能窃听录像等。
林仲、林婉莹从法院的办事机关走出来。林婉莹道:“无论如何,李陵的罪名是坐实了”。
林仲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但无论如何,我们暂时安全了。也由于没有能拿得上台面的证据,我们都没有被安插上任何罪名,只是对我们的调查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故而也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林婉莹也舒了一口气,问道:“但为什么那个叫陈道宁的人,要这样帮我们呢?要知道其实这个案子只要搜查局咬实我们是魔教份子,想要翻案实际上十分困难。如果一点灰色手段都不用,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松过关的”。
林仲笑了笑,说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和你说过啦,他也是局内人,他甚至清楚李陵被抓的来龙去脉。说是有正义感也好,说是气不公也罢,但是终究他是帮了我们,而且他还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明天我就要上飞机去中部大陆的军事营地了。所以,我今晚想去他家坐坐,或许会有些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林婉莹苦笑摇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去,但你还是会去的,对么”?
“当然”。
看着上了计程车的林仲,林婉莹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自己担心太多余了。但是又有谁能阻止一个人担心自己在乎的人呢?
……
“来啦”!
陈道宁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林仲,他的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林仲见到他也笑着,林仲和李陵最大的不同就是林仲很会笑,他的笑不是装出来的,就是那种很喜欢和人打交道的笑。
“陈老师,中午好!哈哈!赶过来您家蹭午饭真是不好意思”!
陈道宁摇头笑着,用手指点指一脸泼像的林仲:“你啊,你啊,如果要是个迂腐的老教授,你保证讨不到好处”!
林仲嘿嘿地笑着:“如果是个酸腐的老教授我也不会去讨好处,因为也实在不会有什么收获。对吗”?
陈道宁的妻子一看就是那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但却很平易近人,或许真正有教养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只有把教养做给别人看的人,才看起来清高不可一世。
陈道宁早就把所有的通讯设备放在客厅,而林仲也是一样。至于陈道宁的妻子也很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此时房间里只有林仲与陈道宁两个人。
“其实,我找你来,只是希望你能将你所学会的东西,继续传承下去。因为我发现,一个民族没有了历史,很多事情就会变成空中楼阁。而我们有很悠久的文化,虽然也是我的偶然发现,但是我真的很想你能将它们流传下来,我老啦!所以,希望你能做到”。
陈道宁语重心长地对林仲说出了这番话。林仲自然也知道,甚至于他们那天在走廊谈完,陈道宁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时,他就已经猜到。只是他好奇心太强。问道:
“陈老师不想给我讲讲您‘得道’的过程吗“?
陈道宁又是摇头笑看林仲,他似乎很喜欢这样表达自己眼前的是个小机灵鬼。
“好!那我们就来讲讲我的故事。当时我在德语地区留学,我是法学专业的,但是我的导师很喜欢古典哲学。他看到的我的时候,就问我,‘你是汉族人吧?我这里有一本你们汉人写的书的译本。我看的不是很懂,我希望你帮我研究’。我爽快的答应了,你猜那本书是什么?那本书竟然是——《道德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