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整体城市发展比较好,像林桑老家基本没什么年轻人的。
大部分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青壮年劳力很少。不过近山,空气很清新,人也感觉自然多了。陈哥开了一路的车上完了厕所就想睡觉。
这屋子快十年没住人了。不过还好是夏天,林桑从放杂物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小凉席给了赵禾。还有一个很宽大的竹编凉席,这几个人也没用湿毛巾擦一擦,直接兜干净上面的灰尘放在屋门口通风又阴凉的地方上睡了。
林桑家里有一口老式的水井,吊着一个轱辘。赵禾试了试,还没干,能打出水来,靠井的地儿比其它地方凉快。她用水擦了一遍凉席,又从后包里摸出萌萌洗澡用的浴巾擦干,这期间它一直在旁边喵喵喵的叫,赵禾擦完之后就提着它两爪亲了一口。
她拖着凉席和猫进了靠右的房子。里面有老电视,上面结了蜘蛛网,估计也看不了。床是木质的,没有床头柜,上面是几个暗红色的大木柜子,落了锁,但没扣上。木柜子上还有花纹,很古朴。赵禾除了灰尘看,是两只红色的鸳鸯,鸳鸯戏水图。
大概是孟姝妈妈的陪嫁。
大黄猫已经把原本用井水镇了一遍的冰凉席捂热了。抬眼儿还没发现他妈妈过来,爪子伸出来挠出略微有些刺耳的声音,她还没回头。感觉自己受到忽视的萌萌一屁股坐在了红木箱子上,有些不满的看着赵禾,他比较喜欢躺在她软软的腹部上睡觉。
软软的胸口也可以。
老家这里的窗户是透明玻璃的,也没有挂窗帘。欧元躺在大门的通风处能看见赵禾,透过玻璃。她已经把凉席扑好了,刚还虎子跑到木柜子上玩儿,上面大概有灰,她在给它擦爪子,唇角勾着笑,又碎发落在猫脸上,很静谧。
欧元忍不住盯着看,然后就被人甩了后脑勺一下,“瞎瞅什么!”
陈哥给了他一下,自己又把西装往肚子上盖。小子还是太年轻,看见小美女就走不动道——关键那人家大师跟他也不是一条道上的,完全不适他把欧元看轻。
林桑家附近有很多树,有个年头老的很高,恰恰遮住了房顶。赵禾躺在里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猫趴在她腹部舔了会儿爪子,又伸出舌头勾着她下巴舔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醒来。
——
赵禾是被热醒的,没空调也没风扇,偶尔有风吹过来也是闷热的。她瞄了一眼外面,通风口那块风很大,她估计没他们睡的舒服。耳朵后面全是水,猫估计也嫌热,四肢全都摊开了睡她旁边,睡相很不好,像只猫饼。
赵禾撑起身子,挠了挠它的肚皮。它睁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惺忪的睡态很可爱。摸了一把她就走到井旁边洗了洗,欧元也炸了一头呆毛过来,眼角还有眼屎,“你醒了……”他摇了摇头,又走到一侧往自己脸上撩了点水。
井水很冰,镇了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他们两呢?”
“去村里找人给姝姨开坟”,人都死了总不能来也无声去也无声。林桑又不想搞一场追悼大会,估计也没几个人追悼。还不如照着村里的规矩办。赵禾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地方选好了吗?”
还没选的话她倒是可以帮孟姝看一下坟地,找个好点的风水保林桑平安,她自己下辈子也能投个好歹。她收了这么多钱,总不能让人亏了。
“还没有,他说等你醒来。”
赵禾用毛巾擦了脸,又装回自己兜里,“不耽搁时间了,去找他们。”里头猫还睡着没醒,抖了抖耳朵,换方向继续睡。赵禾到的时候林桑他们刚好往回走,林桑找了两个大概五十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人还很英朗,他说是村长。
几个人一起顺势到了后山头上,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比较信这个,虽然赵禾看起来年纪小,但都没人说什么。
不算什么高的山,看起来更像是个小土坡。风水和一个地儿的人情地貌都有关系,这里人不多,风水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赵禾拿着罗盘,走到中间圈了个地儿,“立碑的话还是向阳”,她又转头问林桑,“棺材你弄好了吗?”
林桑说已经订了,赵禾问他什么材质。
“楠木的。”
赵禾点了点头。定了地点之后几个人就开始施工,拿锄头掘的掘,拿篮子提土的提土,陈哥也在一边儿帮忙,他也只能提个土。欧元倒是从村民手里拿了个铁锨在下*面敲土,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年长的村民接了他铁锨下了坑,说的普通话有浓重的方言味儿,“你们这些城里娃娃手心嫩,这种活干不来的。”
赵禾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半左右。夏天昼长夜短,现在天还是很凉。几个大男人干活都很快,又出了一身的汗都光着膀子,林桑也在下面挥着锄头。他们这儿的传统是坑挖的越深,人下辈子越有福。
“老二,我说你要休息一下,先吃点东西”,村长的老婆挑着一担子饭过来给下坟的人。
照理这个工作该是林桑家里的人来做,但林桑家里没人。像这种办丧事的一般都会象征的给村里帮忙人钱,也不能给的太多,这也是规矩,林桑一人给了两百块。不过他们干的活远远都超了两百块。
处理丧事他也没什么经验,丧席还有白事礼钱本子都是村长老婆帮忙张罗的。
这大概在大城市很难感受到了,小区高楼的,关起门儿来谁都不认识谁,“孩儿,先过来吃两口。”村长老婆在上面喊,她是记得林桑的,毕竟小时候在这儿长大的。
谁都没想到这么皮的一个小子能变成大明星,后来电视上看见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再然后就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大明星也是自家村子里产的。
“你们先吃,我不饿。”林桑跟他们说话一直都是方言,他想今天晚上把坟地挖好。明天再去张罗别的事儿,孟姝的丧事他想更亲力亲为一点。
欧元一直在旁边接土,闻着饭味儿了哧溜一下就跑过来了,“这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赵禾也有点饿了,在旁边帮着一块张罗。村长老婆放心扁担,两个框里都装着两个电饭锅,揭开锅盖里面是一团团白白胖胖的饺子,汁儿都已经调好了,有醋香味,还飘了一层绿色的葱花,欧元闻了闻,“猪肉的啊,我不爱吃猪肉。”
“得吃得吃,下了坟吃这个有力气。”
从框里拿出洋瓷碗,她给欧元盛了一碗,又让他蹲在一边吃。几个坑里的一个个都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今天晚上能挖好吗?”给自己丈夫盛了一碗,她又问。
“估计可以,到个十一二点,差不多了。”
现在已经七点快八点了。天黑了一半儿,这里头两个几个手电筒,像荒地里冒出的几个火星子。欧元本来还嫌弃的,吃了一个之后就停不下来了,“奶奶,您这手艺可真绝了啊!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
确实好吃,汤也好吃。酸的带劲儿,有一点辣,有点呛鼻,就是这样喝一口也让他越发胃口大开。
“你这是饿过了”,村长老婆就喜欢欧元这种男孩儿,长得白净一口一个奶奶,叫的人心里也甜,“像你们干活干久了,没吃东西又不想吃,那就是饿过了——”说着她又吆喝起了林桑吃饭,她是个大嗓门,叫起来桑啊桑啊的没停,林桑也受不住。
拍了拍身上的土和陈哥一块上来吃了饭。他本来想快速的刨完饭赶紧下去接着干,又被拉着唠家常,“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对象,要不姨给你介绍一个……”
“奶奶,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表舅身后一屁股人追!”
“哎呀你个小孩不懂……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年纪我家老大都一岁了。”欧元心里一算计,这奶奶六十岁就能做曾祖母,他赶不上了,有点可惜。
赵禾端着碗坐在一个小土坡上,她刚帮村长媳妇盛饭。现在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她们俩才吃。
天越来越黑,手电筒也不管用。麦秆儿刚收了,陈哥从别家借的柴笼了一大堆的火,火星子擦拉擦拉一直往外蹦。
村长媳妇是算好了的,一人一碗刚刚够。欧元吃完了就赖在赵禾这儿,他看着她。
赵禾从自己碗里拨了一半儿给他,“我吃不完。”
“吃不完早说嘛!我帮你!”他刚把碗凑到嘴边,猛不丁的对上了一双眼睛,瞳孔倒竖,黑夜里泛着诡异的绿光,吓的他差点整个碗都翻了,“救命赵禾!”连人带碗的,他躲在了赵禾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