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经来过一次,我轻车熟路地便找到金泰永的家。我扬起手正要按下门铃,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门里传出很嘈杂的声音,我忍不住轻轻推开门,一幅不可思议的场景映入我的眼帘:金泰永跌坐在茶几上,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杯子和书籍,刚才的嘈杂声应该就是金泰永摔东西的声音吧。
金泰永静静地坐着,头压的很低,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我轻轻地走进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弯下身将地上的书一本本轻轻捡起来,又拿来簸箕和扫帚将茶杯的碎片弄走。而等我做完这一切回到客厅时,金泰永却不见了。最终我在主卧的阳台上找到了金泰永。金泰永直直地望着天空,脸上一如往常地冷冰冰,看不出此时他真正的表情。
暖暖的阳光却并不刺眼,因为已到黄昏。我陪他久久地站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任何反应。“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点啊,憋在心里很难受的。”“嘘,不要吵。”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但眼睛依然直直地望着天空。我不敢在吱声,只能陪他一起傻傻地站着。夜幕慢慢降临,我突然想起金泰永还没吃饭。“已经晚上了,你还没有吃东西,我帮你去做。“我转过身正要走,手却一把被金泰永抓住。”不要走。“我一惊,呆呆地望着那只被金泰永抓住的手,又望向金泰永,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忧伤,让人感觉好心痛。
“铃”门铃突然响起,我急忙将手抽回来。“我帮你去开门。”匆匆地跑到门前,我稍微镇静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眼前的人见到我有几分吃惊,我见到她却是万分吃惊,怎么会,居然是给我颁奖的女总裁。“您好。”“你是”显然她并不记得我了。“您今天刚给我颁了奖啊。”她恍惚有了些印象,仿佛又不太关心,将目光投向我的背后,“请问这是金泰永家吗?”“对啊,快请进。”女总裁一步一履踏着节拍走进来,一身简洁的套装,高高挽起的发髻,现出成功女性的独特气质。
“他在阳台,我帮你叫他。”谁知还未等我去叫,金泰永已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女总裁时,气氛刹那变得更加不对。“泰永。”女总裁很亲切地叫出来,金泰永脸色却变得很难看。“是谁叫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金泰永怒吼着,女总裁无助地看着他。“金泰永,她是”“不许说话”我的话说到一半便被金泰永截回来,只能乖乖地闭上嘴。“泰永,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很心痛。”女总裁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语气很是悲伤。“心痛?你现在才知道心痛吗,我和姐早就知道了。”金泰永冰冷的面庞上划过一道不屑地笑容。“泰永,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不可能。”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那么的不容置疑。“泰永——”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并不呢不过换来金泰永的原谅,金泰永反而更加怒吼到“滚,以后都不要在让我看见你。”女总裁轻拭脸庞的泪水,柔声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我先走了。”
她的背影很狼狈,完全失去了先前进来时的女强人气质。我似乎已经猜到这狼狈的身影应该属于一个不被原谅的母亲吧。那么应该是真的了,金泰永本来应该是一个豪门阔少的,可是为什么?他和他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金泰永像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处,眼神里的愤恨并没有因为他母亲的离开而减少。“金泰永你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着,金泰永有气无力地将头转向我,没有说话,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向门外走去。“去哪儿?你的腿。”金泰永并不理会我的问题,径自拉着我,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反而被抓的更紧。
这一次是被他抓去了神秘花园,也许又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只道这里的外人吧。“啊——”金泰永一边用拳头拼命地打着树,一边大声喊着,那声音是那么痛苦和绝望。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想要帮他,安慰他,却不知该怎么做。终于他打累了,也喊累了,后背重重地靠在树上,顺势滑下来。我轻轻靠近他,然后在他身边慢慢蹲下。看着那双血淋淋的手,看着这样痛苦不堪的金泰永,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那双手,看不清金泰永。但痛苦的低吼声又让我忍不住去看清,不得不去看清。“为什么,为什么她让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堪,现在却可以那么轻松地要求我原谅,为什么她这么自私?为什么?为什么”金泰永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低声抽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金泰永,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身上的碎片不是一片片剥离,而是整个破碎,一塌糊涂。金泰永的头不经意地靠在我的肩上,我不由自主地将身体的重心下移,让他更舒服地靠过来。“我的肩膀借你,我豁出去了,要靠要打随便你。”虽然这话是我哭着说出来,但总觉好笑,这句话应该是男的说更何时吧。金泰永没有打也没有靠,而是一把将我紧紧抱住,紧紧地仿佛这样才能温暖他那颗破碎的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的痛减轻一些。
木屋外的门灯发出幽暗的光,混合着淡淡的花香,仿佛谱出一首淡淡的歌。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幽暗的灯光逐渐明亮起来,金泰永的心也渐渐敞开了。那一夜他终于把多年深藏心底的痛楚倾诉出来,我不知是怎样听完了他的故事,只知道自己的累从头到尾没断过,就是无数的星星缀满了无数的星星。
金泰永确实是豪门阔少,但却从未为这个身份快乐过,金泰永有一个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叫金映雪。那一年,金泰永在上初三,金映雪在上高三。父母长期在外打理生意,家里通常只有姐弟俩,所以感情很好。那时的金泰永虽是个内向的男孩,却并非现在的冰冷,小小的心灵对姐姐有很大的依赖。而作为姐姐的金映雪也因为父母长年不在家的缘故,成长的成熟大方。这个家族拥有跨国的资产,自金泰永的祖父便是世界有名的跨国企业,这样的一个家族,婚姻也会拿来当作事业的筹码,于是当金泰永的父亲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时,便已经有点悲剧意味了。两个并不相爱的人,可以在工作中是最好的搭档,在家庭中却永远是争吵不休。而两个无辜的孩子无疑受到了牵累。当父母两人各自有外遇后,他们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姐姐无意间发现了父母都有外遇,默默忍受痛苦,却在金泰永面前强颜欢笑。
那一年的金映雪正在面临的是残酷的高考,刚刚升入高三的她本来是对学习驾轻就熟的优秀学生,却被破碎的家庭折磨地一下子成了班级的拖油瓶,本来脾气很好的她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朋友,同学,老师都渐渐远离了她。这些并没有让她回头,反而更加让她自暴自弃。她开始泡酒吧,并结识了一些不好的朋友。这时在的生命里突然出现了一段初恋,这段恋情似乎暂时将她从深渊里解救出来,又似乎是后面悲剧的罪原。一个炎热的午后,平静中孕育这“战争”的爆发。那天和往常一样,金映雪回到家,出奇的、地看到了端坐在客厅沙发里的爸爸和妈妈,她毫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打算绕过他们上楼去,却被他们叫住了。“有事吗”金映雪心不在焉的表情让爸爸的火气变得很大。“你这是什么态度,回来不和我们打招呼,和你谈话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能不能别啰嗦,有事就说。”爸爸火更大却被妈妈制止住了。妈妈尽量温和地说道:“映雪,坐下来,爸妈有事想找你谈谈。”金映雪记不情愿地坐下来,仍十分冷漠地说道:“什么事啊?”“什么事,你在学校成绩下降,老师怀疑你早恋,已经找我们谈话了。”暴脾气的爸爸又一次发作了,眼睛瞪的有铃铛那么大。金映雪默不作声,很显然不想搭理他。妈妈坐到她旁边,拉住她的手,仍旧温和地说:“映雪,你是不是真像老师说的早恋了?”金映雪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什么早恋啊,我已经成年了。”“成年?成年了还让我们这么操心,你知不知道你快要高考了,居然好友心思谈恋爱。”爸爸的一顿冷呛,整个气氛中充斥着一股弹药的味道。这时金泰永也正放学回家,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到尾不对劲,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此时爸爸将矛头又指向了他,“还有你,马上也要中考了,还是整天吊儿郎当,你姐姐不争气,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金泰永被说的有些蒙,没有吱声。金映雪见爸爸拿泰永出气,“唰”一下子站起来。“你老人家教训的是我,干嘛又扯到泰永头上。”“顶嘴,你就会顶嘴,你们都是我的儿女,我都有资格教训。”爸爸和金映雪的脾气就是这样,一争执起来就犯冲。“对,你是一家之主,可是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我还是能说话的吧?”“你”爸爸气的说不出话,妈妈忙站起来解围,依旧是不愠不火的态度。“映雪,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一说话就犯冲呢。我们要是不让你说话,怎么会坐下来和你心平气和地谈呢。”“心平气和?好笑。明明是一直在教训我,明明是要警告我重视你们家长的威严,干嘛搞得这么虚伪啊?”金映雪一脸的不屑激怒了爸爸,爸爸地一记耳光扇过来,金映雪猝不及防,脸上火辣辣的疼。妈妈和金泰永呆呆地愣在一边。“你怎么能打女儿呢?”妈妈心疼地想去抚摸映雪的脸庞,却被映雪闪开了。金映雪一边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一边恨恨地说:“老虎终于发威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你打我只能代表我心虚,做父母的都不能以身作则,凭什么要求女儿是完美的版本呢。你们配吗?”妈妈也被牵涉进去了,脸色自然变得难看起来,而爸爸更是气的直哆嗦。金泰永走上前去,拉拉金映雪的衣角,暗示她别再说了。金映雪看看眼前这个还被蒙在鼓里的单纯弟弟,不由心疼起来,没有接着往下说。“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你在也不要踏进金家一步。”爸爸的声音如雷声响起,掷地有声。“好,我走”“映雪。”妈妈忙拉住金映雪的手。“快和爸爸道歉,说你错了,马上断绝和那个男生的交往。”“不可能”,金映雪很坚决地说道。“映雪,你怎么那么固执,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女生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情。你们只是”还未等妈妈的话说完,金映雪就气愤地打断了。“够了,你们有资格和我谈论爱情吗?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外遇,你们的婚外恋就是你们的爱情。”父母既尴尬有惊讶地不再说话了,金泰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拉住金映雪的胳膊急切地问:“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外遇,什么婚外恋,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对不对?”金映雪看着金泰永不忍回答。金泰永仿佛得到了默认,身体瘫软地向后退了几步。“为什么,为什么我像个傻瓜”金泰永转身跑出家门,只听一阵机车声,缓缓开动驶远了。金映雪恨恨地看着爸妈。“请你们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再来教育你们的子女吧。我没有做错什么,最起码我的爱情是纯洁的。”说完,金映雪也离开了那个家,也永远在人间消失。
骄阳似火的午后突然下起了大雨,一个喝醉的女孩开着他的宝马永远远离了这个让她痛苦的家庭,寻找到了纯洁的天堂。是,是车祸,车祸夺走了金泰永亲爱的姐姐,而这一切让金泰永学会了恨,恨父母,恨姐姐的男友,甚至恨自己。他心里的恨从那时起已大于了爱。讲完这个故事时,金泰永早已失声痛哭起来,而我也已泪流满面,呆呆地,我然不住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忍不住去拥抱他试图给与他勇气和力量。那一晚的夜很长,漫长的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