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洛开解道：
“你也不要怪你姐，她一直想让你将来当一个太平王爷，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得了。你练武，所谓能者多劳，你练的越好，身上的担子也就越重。”
春申洛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
“你娘也是这样的想的。”
两人前的石桌上摆着两坛长白酒，长白是燕云特产，不像花雕和剑南烧等之类的好酒，长白酒价格便宜，再加上燕云本就酷寒，长白酒又烈有驱寒效果明显所以在燕云十分受欢迎。
同时因为徐郡主那句‘孤峦一望浅山河，唯有长白话寂寥’而名动江左，江左好多文人雅士纷纷购买燕云的长白酒来品尝以附风雅。
春申楚歌本不胜酒力，此时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指着春申洛的鼻子说道：
“春申洛，你是最没资格提我娘的。”
春申洛眼中似有凄凄，重重叹了一口气。
春申楚歌吃吃望着这杯中明月。
“这么多年来，我也想开了，要是我是当年的你，我也不会带着燕云三十万铁骑一路南下打了他丫的寿春城。毕竟没有理由让那些士卒为了我春申家而送命。可是我他娘就是不甘心呀，春申洛你知道吗？”
春申楚歌此时竟是眼中含泪。
春申洛也不愿自己儿子这般。
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陈丹’两字，他放在几案上，开口道：
“这是你陈丹阿姨前几日给我寄来的亲笔书信。”
春申楚歌打开信封，粗略地看了一下信的内容。
春申洛继续道：
“儿子今天最后再让你选择一次。镇守边关是我们这些大人的事，你娘的事也是上一辈的恩怨到最后自然会有了结。若你想去寿春城做一个太平王爷，我立马回信答应这份婚约，寿春城那边也会立即颁布圣旨，姬荣会向天下宣布你跟如月公主的婚姻。”
陈丹、姬荣是当今吴越王朝皇后和天武皇帝的姓名，春申洛作为战国战功最卓绝的武将有直呼其名讳的资格。
春申楚歌冷笑道：
“哎呀，朝廷那边还真是关注咱们燕云，我刚刚被李晓月退亲，他们立马给个枣子让我感恩戴德。我怎么听说如月公主可是有名的蛮横不讲道理呀。”
春申洛平静道：
“那是仗着他老子的宠爱。”
天下人皆知天武皇帝膝下皇子若要论受恩宠程度都及不上这位如月公主，甚至有人说，要是如月公主是男儿身，她早就是吴越王朝的太子了。
“这次之所以姬荣肯将他的掌上明珠许配你这个名声不佳的世子，还是你陈丹阿姨在一旁出了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维护着你，等你以后有机会去寿春城要好好与她说话。”
春申楚歌冷笑一声：
“维护我？她是怕我被朝歌署刺杀了，把你逼急了带着三十万边军一路打到寿春城。要真的是维护我，我当年就不会三天被四拨人刺杀。就拿最近这次来说，要不是我潜伏在朝歌署内刺探到他们要刺杀我的机密，今天我就坐不到你面前和你喝酒了。”
春申洛尴尬一笑的同时，越发觉得自己老了，反倒是自己儿子越发的有干劲儿，他忽然心里很暖。
春申楚歌抓着信封的手终于松开，他做出了决定。
“还是和当年一样，我不想做寿春城中的人质驸马。春申洛你当年扛得下的，我春申楚歌比你厉害多了，也扛得下，扛不下的也扛得下。”
春申洛饮尽杯中酒，眼神中满是温醇。
春申洛走出凉亭，站在沧浪山顶。
在这里整座云州城尽收眼底。
此时早已入夜，夜风拂面，没来由春申洛心中升起多年以前征战战国时才有的豪气。
世人骂我泥腿子没文化，骂我是阳间屠夫，哪有怎样，我有个这么好的儿子，老子知足了。
山顶凉亭春申洛受不了风大，先行回屋歇息了。
春申楚歌独坐凉亭，心中万千思绪。
一个灰头土脸的犯人被王府护卫带到了这里。
春申楚歌挥了挥手，护卫请辞离开。
带着铰链的中年犯人刚刚受刑，浑身全是血迹，就连脸上也是血肉模糊。中年犯人瘫坐在凉亭外一言不发，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春申楚歌也不说话，山顶的气氛就显得格外诡异。
疼痛早已让中年犯人麻木，他拿眼看了看那个臭名昭彰的小王爷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然后使劲浑身力气朝他那里吐了唾沫，唾沫混杂着鲜血落在春申楚歌脚边不远处。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鼓足气力骂了句‘狗娘养的北燕鞑子’。
春申楚歌并没有如何动怒，他转过身子一脚蹬在另一只绣墩上有些玩味看着这个中年犯人。
他平淡地说道：
“赵无极，后赵皇室出身，宝华年初迁入燕云，创建快雪山庄以江湖人的身份掩盖自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身份。在燕云屈辱隐忍了九年，期间和朝歌署在我们燕云的谍子头目樊成时秘密约谈八次，终于在今年忍不住勾结朝歌署对本世子下手。赵庄主我说的对不？”
名为赵无极的中年犯人神情如常，开口道：
“要杀要刮随便，我是绝对不会做你们北燕王府的奴才。”
春申楚歌嗤笑一声道：
“话不要说得太绝对。知道我看重你什么了吗？愁心房自建房以来，有噬心、钻脑，挖股等等大大小小三十六道让人痛不欲生的极刑，不愁那些犯人不开口。可是在你之前没有一个人能一一享受这些刑罚，不死或者不开口的，你是第一个。”
赵无极冷笑道：
“哦？那我赵某人还真是荣幸呀。”
春申楚歌开口道：
“不止如此，还有你的隐忍，寻常人见仇人就分外眼红，恨不得暴起将近在咫尺的仇人杀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在前年来过王府。颠沛流离从富饶中原来到寒苦的燕云，潜伏九年之久，就连愁心房添香招也是才发现你们的秘密，这份隐忍，我很喜欢，你是我值得学习的前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