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
徐青和年轻太监对视,一脸好奇。
在地球,太监只存在于历史中,他从未见过。
小李公公被他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嗓音尖细道:“不知少将军在看什么,洒家脸上起痘痘了吗?”
徐青摇头笑道:“只是走神了,过去二十年浑浑噩噩,一朝清醒,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习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胡思乱想,公公勿怪。”
“少将军客气了。”小李公公心中暖暖的,和徐青聊天很舒服,有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往日里他也见过不少大臣,但这些人明面上客气,暗地里却充满鄙夷,下意识的露出对太监的嘲讽。
太监作为身体残缺之人,心是很敏感的,直觉比女人还准。
虽然徐青对他们的身体感到好奇,但绝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生出一丝同情,都是封建社会的受害者啊!
忽然,车外传来混乱的声响,人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慌张和恐惧的尖叫。
徐青好奇的揭开车帘,发现人群都在朝后退去,像海水退潮般势不可挡,似乎前方道路上有一尊恶魔,让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小李公公也有些惊慌,询问马夫,“怎么回事?”
马夫握鞭的手都在颤抖,指着道路尽头的模糊人影,颤声道:“好,好像是丧尸奴”
小李公公脸色剧变,焦急道:“快,调转马车,快!”
徐青疑惑道:“丧尸奴是什么?”
小李公公惊讶的看向他,“少将军没听过吗?”
“公公忘记我前二十年是怎么生活的吗?许多你们觉得正常的东西,我都是一无所知的。”
小李公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此行的另一个任务,观察徐青,从他身上找出特别的地方,看他以前是不是在伪装
“调转马车,慢点走,让少将军亲眼看一下丧尸奴。”小李公公镇定下来,对马夫说道。
马夫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遵命执行。
“跟我来。”小李公公来到车厢最里面,打开车厢后的小窗户,指着道路上越来越近的一个人影,让徐青仔细观看,并在旁解释:“丧尸奴是一种被诅咒的人形生物,据说它们的灵魂在阴间遭受火炼之刑,肉身在阳间沦为行尸走肉,永不止步,哪里有罪恶,它们就走到哪里,似乎它们是以罪恶为食物的。而凡人要不想被丧尸奴伤害,只有心怀善念,祈祷仙人保佑。”
“心怀善念,祈祷仙人保佑,有用吗?”徐青撇嘴道,在没来这个陌生世界前,他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拥趸,彻底的无神论者。
“有用,当然有用了!”小李公公不容置疑道:“以前的齐国也有很多丧尸奴,危害八方,后来国民一起信仰仙人,丧尸奴就少了很多,而且就算有丧尸奴,也无智无识,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不会暴起伤人,大多数时候,它们就像被人观看的玩偶,没有丝毫威胁。”
“那街上的人为什么要躲呢?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徐青指着街上快散尽的人群,道出心中的困惑。
小李公公苦笑一声,“你再看一眼车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徐青听话的朝小窗外看,瞳孔骤缩,浑身冰凉,因此这次能把那道人影看清楚,很恐怖,就像恶魔在人间。
只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个浑身铁青,头发赤红的人形怪物走来,没有性别之分,肢体强健,速度不快不慢,一手抓着碗粗的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咔咔声响,一手握着赤红铁棍,零星的火苗在上面穿梭,极为神异。
“你看他的眼睛。”小李公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发现了么?”
“半睁半闭,好像是要睁开,又像是要闭眼。”
“对啊,这就是人们恐惧它的原因。丧尸奴有一个特点,能让人分辨它会不会伤人。那就是在安静的时候,它的眼睛是紧闭的,可一旦要暴起伤人,就会睁开,露出赤红眸子。”小李公公神情凝重道:“近些年来,行走在齐国境内的丧尸奴,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的,谁也不确定它们什么时候会爆发,大肆破坏,所以还是躲远点,比较安全。”
“就没法将他们除去吗?”
“丧尸奴很强大,凡人的兵器很难奏效,只有仙人才能降服。不过丧尸奴伤人是罪恶的显现,只要行善积德,祈祷仙人,斩杀奸邪之辈,就能转危为安。”
徐青眼里全是惊叹,对这个陌生世界越来越好奇了,除了飞天遁地的仙人,还有丧尸奴这种古怪的生物。
“可以走了。”小李公公提醒。
闻言,马夫大喜,像是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一甩长鞭,马匹吃痛,拉着车厢快速离去,只留下丧尸奴在街道上孤零零的行走。
从丧尸奴所在的街道离开后,徐青的神情就一直处于恍惚中。
不过也正常,任谁初次见到丧尸奴的模样,都会这般魂不守舍的。
小李公公在暗中观察,把徐青的表现记在脑海,比如动作、神情,甚至有呼吸的急缓。
一刻钟后,马车穿过几重宫门,来到广场上,入眼可见一派忙碌的景象。
徐青回过神来,打开右侧的小窗户,看向被火焰包裹的大鼎,鼎内的紫金甲人,露出缅怀的表情。
小李公公记下了,若有所思。
马车继续前行,经过大殿,在花园的拱门前停下。
徐青下了马车,对车厢里的小太监道:“小李公公,有缘再见。”然后就守在门口的大太监领着离开了。
小李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对马夫道:“去西边的那个院落。”
他要去那,汇报情况。
在大太监的带领下,徐青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一个清净院落。
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在花园旁,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他,像是入神了,一瞬不瞬盯着齐腰处盛开的鲜花。
大太监刚要禀报,就被徐青制止了,他深深看了眼这个背影,知道在给自己下马威,好,随你的愿,果断跪下来,沉声道:“草民徐青,见过王上。”
齐王像是才被惊醒,赶紧过来搀扶,并责备道:“青儿多礼了,下次见到我,不用跪!我和你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互相信任,王室和你们徐家彼此扶持,不待见这些虚礼,只是他正在边疆为齐国征战,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所以我就越俎代庖,召你来见,看你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徐青假装惶恐,又要跪下,被齐王搀住,激动道:“多谢王上关心,我能和正常人一样,也是运气偶然,而且我听人说了此前二十年的事,现在想来,不堪回首,浑浑噩噩过一生,太可怕了!”
“是啊!”齐王叹了口气,招招手,顿时有五个拎药箱的老人从暗中走过来,他指着这五人,关切道:“虽说你神志清醒了,但那日天降甲人,你也被震晕,受了很重的伤,我让宫中的太医再给你诊治下,如果有暗疾,也好提前诊治。”
“谢王上。”徐青毫不慌乱,任由太医诊断。
“这!”第一位老太医把完脉,像是受了惊吓般,骇然盯着徐青茫然的脸,最终惋惜的摇了摇头。
徐青心中一惊,莫非他看出什么了?
齐王也糊里糊涂的。
剩下的四个太医依次上阵,都露出和第一个太医类似的表情,看徐青的眼神很奇怪,充满了医者的悲悯。
“你们查出什么了?”齐王急切的询问,如果有异常,他不介意现在就杀了徐青。
“大王莫急,小将军的身体有些特殊,我们几人需要先商讨一下,才敢将诊治结果告知。”第一个把脉的太医开口,然后就不管齐王,转身和其余四人交头接耳的讨论。
齐王和徐青在尴尬的气氛中等待,各自心怀鬼胎。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老太医走过来,先是对齐王和徐青一拱手,然后才沙哑道:“经过我们的一番讨论,确定少将军的经脉受了严重的创伤,不是扭曲,就是寸断,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但如果不能尽快修复经脉,无法修行事小,早夭事大,最多能活一年半载。”
“什么!”齐王眼里有藏不住的惊喜,音调升高,迫切道:“那你有医治的方法吗?”
老太医跪倒在地,磕头道:“王上恕罪,经脉寸断是绝症,老臣束手无策。”
闻言,徐青像被雷电击中,失魂落魄的,心中在咆哮,愤怒不已,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老天爷,你开什么玩笑,把我送到异界就算了,我忍了,但让我活不过一年半载做什么?这不能忍,我不是你的玩偶!”
“哈~~”齐王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的咳嗽两声,假装盛怒,指着几位太医骂道:“你们这群庸医,医术低就敢胡说八道吗?都给我滚下去!”
他转过身来,和颜悦色的安慰徐青,就差没拍着他的肩膀说:“贤侄你得了绝症,孤王很高兴,赏你千两黄金去建个豪华坟墓,死后也好有个去处。”
徐青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齐王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很快就离开了。
“真是天助我也!”齐王哈哈大笑,十分开心,让那群太医又回来,询问一遍徐青的病症,确诊后,笑的更加合不拢嘴。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让太医退下,召来一个走路微瘸的老太监,皱眉道:“陈公公,审问的怎样了?徐青在进宫的途中,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回禀王上,小李子说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路上遇到一只丧尸奴,徐青十分好奇,像是从没见过、也没听过,且他对小李子的态度很好,不像其他人,有隐藏不住的鄙夷,说明他对太监是怎么一回事并不了解”
陈公公说话很慢,好像随时会断气,但齐王没有生气,因为早就习惯了,静静听着。
“也就是说,他前二十年像一张白纸,没有记忆,奴才大胆猜测,徐青以前是真疯真傻。”陈公公慢吞吞的说道。
“就没可能是伪装吗?故意做给你们看的?”齐王反问。
陈公公摇头道:“很难,一来容易弄巧成拙,二来很少有人会做的这么明显,三来,我选中的小李子,他对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能准确感知,没出过一次错,奴才相信他”
“不用说了,我也相信你。”齐王打断他,拍拍他的肩膀,压抑不住兴奋的说道:“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徐青体内的经脉不是寸断,就是扭曲,活不过一年半载!”
老太监脸色微惊,然后跪在地上,沉声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齐王笑了笑,忽然感到一丝疲惫,挥挥手,叹道:“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此刻的他就像一名把弓拉到满月弦的战士,已经瞄准敌人二十年了,忽然有一天,敌人死了,他不用担心了,就放下弓箭,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不多时,齐王离开小院,脸上挂笑,走路哼着小曲。
即便太子在神陨事件中死亡,也不妨碍他此时的心情,如果死一个太子能让徐家无后,那么他不介意让太子死而复生,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