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擦拭和按摩后,白天才洗漱躺了下来。他贴着床边侧躺着,伸出长长的手臂遥远地牵着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共度良宵居然是在病房里。今天晚上看你往哪里逃。”他信誓旦旦地威胁着我。
“你要欺负我手无缚鸡之力吗?”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君子怎会趁人之危?我是要把你睡觉的可爱模样印在这里。”白天指着黑葡萄一样的又圆又黑的眼睛。“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你的小毛病休想再逃过我的眼睛。”
“我才不会呢。”我玩弄着白天的手指,今天就是这修长灵活的手指,在我身上像施魔法一样舞动着,清除了我的病痛。
“那我一定要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要把你先哄睡了!”白天眨巴眨巴眼睛,可能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我觉得那眼神充满了魅惑。
“我可不好哄。”这可能是我最娇媚的一次了,白天苏到了骨子里,胳膊变得绵软无力。
白天情不自禁地挂着笑容,他不愿出师不利,用如四月春风般柔糯的声音跟我闲聊着,想尽快催眠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袅袅青烟飘浮而起,升入云霄。我抬眼看向白天,他已经受到瞌睡虫的侵扰,只是依靠自己的诺言支撑忍耐着。我却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大,毫无睡意,估计是下午睡的太多了。再看向白天时,他的明眸渐渐隐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中,他睡得跟个孩子似的甜美。
一觉醒来,白天已经不在旁边了,抓过手机,已经过了九点,这是我近五年醒的最晚的一次了。想了又想,拨通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医生护士们来查房,白天走在最前面。他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些问题,几名护士躲在后面捂着嘴笑着。白天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说到:“一会儿过来给你换药,拔导尿管。今天在家属陪护下下地活动活动,以免发生粘连。吃点易消化的食物,比如粥之类的,不要太油腻。”
旁边的医生装出一脸严肃地说到:“该患者家属一定会很专业地照顾她的,估计我们不用太担心。”大家褪去了医生刻板的职业形象,营造出了一种和谐轻松的气氛。白天清了清嗓子,放在嘴边的拳头遮挡住他害羞的笑。他回头跟我使了个眼色,和大家一起去别的病房了。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他拿着医药盘回来了。
“幽兰,我给你换了药!”他把医药盘放在床头柜上,掀起了我的被子。我有点害怕,因为马上我就要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新朋友了,它可能不美,或许很吓人。我咬着嘴唇,呼吸变得急促。我藏在另一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
“别紧张,不疼,我就轻轻地给你擦一擦,消消毒。”白天神情也似乎不那么平静如水,有些复杂交错,闪躲而不安的眼神,深陷的颈部肌肉,干涸的嘴唇,舌头不安地舔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起了我的衣服,一点点地退下我的裤子,只露出包着纱布的位置,不让多一寸的肌肤溜进他的眼睛。我没想到白医生内心的小恶魔,此时正在跃跃欲试。
白天揭开粘得很结实的胶布,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用最轻柔的动作给我擦着刀口:“刀口长的不错,没渗出血来。”他低眼又检查了一下引流管,“引流管也很干净。疼吗?”白天发现我蠕动了一下,紧张的一激灵,惊恐的看着我。
“不疼,我想看看刀口。”我试图坐起来一点,以越过挡在我眼前的衣服。
白天帮我把褶得像一个小土丘的衣服抚平,我一点点缓慢地上移,刀口展现在我的视线中——一个长约三厘米的细细的口子,很直很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悚丑陋,相反很细腻。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点可爱。
白天惊于浮现在我嘴角的一丝淡淡地微笑:“怎么了?”白天问到。
“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道伤口,而是你播种在我身上的一记爱的痕迹。”我看了两眼,躺了下来,“它这么小巧细致,足于证明你精湛的技艺,还有对我的重视。我真的很感谢你,白天。”
“幽兰,对我还说什么谢字啊!”白天脸微微泛红,“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总是这么乐观善良。不管自己有多么苦,你总是先为别人着想,想着安慰别人。”他仔细地把一块新的纱布牢牢地贴在我的腹部。
白天整理好器具,摘下手套,用手指在胶布上按了按,以确保粘好了。他没忍住,指尖触摸了旁边的肌肤,瞬间我感觉像触电一般,肌肉一缩。他手掌放在了我的肚子上安抚受惊的我:“让你受罪了。”他像在给我注入力量,手只是静静地放了一会儿,便把衣服拉下来,帮我把被子盖好了。
“憋会儿尿,一会儿把导尿管给拔了。”白天又恢复成了冷静的白医生,“然后我扶着你溜达溜达。”
“白天,能不能晚一点拔啊?”我看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到。
“怎么了?你可以下地的,所以没必要插那么长时间,时间长了也不好。”白天沉稳地坐在那深沉地看着我。
“我给爸妈打电话了,他们晚上才会赶过来。”
“为什么?你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怕二老担心吗?再说我可以照顾好你。”
“我是怕你太辛苦。科里那么忙,那么多病号需要你照顾,你老扎在我这也不太合适。再加上你辛苦一天晚上还要在这护理我,我怕你会吃不消的。”
“就几天,坚持一下就好了,何必让他们担心受累呢?”白天可能是因为我没事先和他商量,有点生气。
“白天,”我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说出口,“导尿管拔了,我就要自己上厕所了,咱俩毕竟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噢……”白天慌了神,“开始两天你自己可能不适应,有点费劲。我可以转过去的。”
“你让我怎么在心怡的男人面前……”我把脸藏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知道了。不过能让我干的就交给我,别让二老太操劳,来陪陪你就好。”白天解救出我的鼻子,轻拉下了被子。
白天本想再多陪我一会儿,奈何手机疯狂地喊叫着,他还有其他病人,只能离开了。
“兰兰,你没事吧!”晚上七点多,爸妈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妈妈推门而入,满是忧虑。
白天好像被扎了屁股,一下子弹了起来。他站得笔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由于我没有跟爸妈提过白天,他们只知道我有男朋友,并不知道他是谁,是干什么的。爸妈看到直愣愣地站在我床前的白天,也是有点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了半天。
“叔叔阿姨好!”白天其实早就开始焦虑不安了,他无法静静地等待未来岳父岳母的到来,一直做做这个,忙忙那个。
“哦,你好!”妈妈摸不清头脑,她探过身子,视线绕过高大的白天看向我:“这位是?”
“妈妈,他叫白天,是我的男朋友。”我设想过很多种他们相见的方式,也在脑海中构想如何把白天郑重地介绍给爸妈,但万万没想到最终会在这里,这么草率地让他们相见。
妈妈仔细打量着白天,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突兀,吓到白天,赶忙说到:“这孩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感觉不错。别站着,快坐下吧!”
“叔叔阿姨,你们一路奔波,估计挺累的了,先休息下,我给你们倒点水。”白天接过爸妈提着的一大堆东西。
“不用忙乎,孩子。你一直在照顾兰兰吗?”妈妈似乎忘记了来的目的,完全把我抛在了脑后。
白天点了点头:“是。”
“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悉心照顾着,我们家兰兰也不会这么有精神。”妈妈看着白天的举动,细细地品味着他这个人。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白天特别拘谨,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一个青涩的高中生,很可爱。
“我叫你小白,可以吗?”一直都是妈妈在不停和白天说话,爸爸则是在询问我我的情况。
“当然。”白天变得惜字如金。
“小白,你是做什么的啊?”白天眼神有点暗淡,他以为我肯定会跟父母提起过他,因为他很早就跟家里人介绍过我,但听到妈妈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心凉了一大截。
“我是医生。”白天递过一杯水,语气低落。
“妈,你一进来就只知道和白天说话,住院的是我,做手术的是你的女儿我!也不关心关心!”我深知我妈是个厉害的角色,怕白天招架不住,忙替他解围。
“你是谁的女儿,我的!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困难击倒。”嘴硬这一点我还真是随了妈妈,明明急三火四地跑过来了,却装作毫不在意。“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小白,毕竟这是你想要介绍给我们的第一个男朋友。”妈妈接着对白天说:“如果不是兰兰认准的人,她是绝不会介绍给家里人的。我家很传统,见家长必须是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否则我们绝不让她带来见我们。她让我们过来,一定是料到我们会相见,也就是说她愿意让我们进一步了解。既然你得到了兰兰的认可,想必不会差了。不过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要替她把把关的。”
白天呆若木鸡,体察入微的他怎么会错过那么重要的信息,他受宠若惊的看着我,仿佛坠落人间的天使重返天堂,喜上眉梢。
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抖出了隐藏的小心思,害臊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