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内心脆弱，又如白莲花般的女子。说实话，洛尘很不想这样形容她。
感受不到洛尘对她的关怀，还把这种关心当作是束缚。所以，在那天晚上母亲和同学吃完饭后，洛尘担心母亲一人回家危险，大晚上跑去接她回家。
家里穷，买不起车。晚上公交车也停了。冬日寒冷的夜里，洛尘独自一人走到母亲和同学吃饭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平房，是母亲同学开的小餐馆。里面乌烟瘴气，夹杂着各类吆喝声，北方的男人吃饭就这样。洛尘在帝都读大学期间，还一度怀疑为何校旁的餐馆那么安静……
并不是不喜欢北方这种直爽的性子，仅仅是单纯讨厌这种氛围。
第一次去那儿，洛尘走错了地方，还是给母亲打了电话，才知道隔壁才是那家餐馆。在门口迎接洛尘的是餐馆的女老板，也就是母亲同学。
她们俩在前屋聊着天，洛尘静静地在旁边等着。聊得差不多了，母亲领着她到了后屋，踩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左拐右转穿过昏暗的走廊，看着掉了油漆的墙面，迎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烟酒味儿，以及噼里啪啦地打麻将声。
喝完酒，吃完肉，打打麻将，消遣消遣。洛尘清楚这帮人既往的“习俗”，想来是母亲临走之前，打算和他们知会一声。
屋子不大，四个身材各异的中年男子围坐在一起，母亲推着洛尘进去介绍了一番，大约问得是在哪儿念书，大几了这类问题。洛尘犹记得当时还傻呵呵地回应着。
靠着洛尘最近的男人，甚至连身子都没回，坐在那儿冲着对面的男人说：“接着再打几圈，别停下啊！”
完全忽视了洛尘和她母亲，哎，洛尘一直心高气傲，哪怕她家穷得确实让人瞧不起，但是这种碾压她尊严的事情，真的恨不得马上把这人拍到麻将桌上。嚷嚷一句：“就算我是小辈，你不尊重我，你也得尊重我妈啊！靠！”
可穷人没有尊严，气氛有些尴尬，洛尘和母亲出了餐厅，洛尘开始抱怨，那个人的行为。随后才从母亲嘴里听说，那人是什么厂长……
这类目中无人的人，洛尘见过不知道有多少，无论是过节时，洛尘向亲戚问好，结果那人装作听不见，转而谄媚地恭维着自己的表弟。这些、那些、一点一滴洛尘都记在心里。
虽然她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炮灰，依旧过着蹉跎的生活。可是骨子里，她还是特别傲气，对尊严尤为看重。这一度令她痛苦不堪，可是直到现在也还在坚守着。
母亲喝得醉醺醺，走路左右晃动，洛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一方面希望母亲别喝那么多酒。另一方面则是说别和那些男的接触。
结果母亲突然就情绪不对，大喊：“好啊，洛尘，我养你这么大，啊！你高中时，你爸都不管你，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地养你，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突如其来的话，让洛尘惊愕。她真的一心为母亲好，难道告诉她不要再喝得这么晚，不要和那些人接触也是有错？
家穷，难免受人白眼，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洛尘在学校里只能低调再低调。十多岁的女孩儿，心智也尚未成熟，初中、高中，难道洛尘她自己的心里就不脆弱？不自卑吗？
她只是渴望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能够踏踏实实吃顿饭，都是奢望的时候。她就不痛苦吗？！
“妈，你先上楼，我在楼下待会儿！”
眼见母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洛尘忽然觉得好累好累，贫寒困苦，家人分离，内心软弱无助，母亲如今也是这样，还寄居在姥姥家。也曾想找个男友，结果对方就是根本看不上她。
上了大学，更是知道还得看所谓的“家境条件”，加之自己头脑愚笨，想要及格都颇为勉强。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越是回想，越是痛苦难忍。就这样，洛尘在寒冷的夜里，独自坐在小区长椅上，抬头凝望夜空。
寒冷侵蚀，眼前的月亮愈发模糊，身体被冻得发疼，身子却越发地僵硬，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夜间静寂无人，许是潜意识还有求生的**，洛尘站起来，迷迷糊糊靠着残存的意识，试图找准回去的路。
噗通……
膝盖一软，洛尘倒在地上。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倒在厚厚的积雪上，似乎也不怎么疼，抑或身体麻木到没有感觉。
物理学过，雪融化吸热，是以这两日降温降得厉害，夜间能达到零下二三十度。哪怕穿得羽绒服，也受不了这般寒冷。更何况，是洛尘这件里面羽毛都掉得差不多的廉价羽绒服呢。
头一次感慨自己白色的羽绒服，倒在雪地里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但是思维已然模糊，心脏很难受，觉得全身热量都在流逝，不！不仅仅是热量，还有生命和灵魂。
还是姥姥发现她没回家，后来出来才找到了她。
洛尘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哭得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腿也冻到回不过弯，毫无知觉，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跌坐在屋门口，姥姥不停地搓着她的腿。母亲则是满脸冷漠的说：“别管她，让她作……”
洛尘回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此时她早已不是一年前的自己。再遇到这种事，她既不会多嘴，也不会痛苦到要死，说不定会好好回家，泡个脚，安安稳稳睡觉。
再也不会被这种情感波动到伤及自身，对待母亲，也不似以前那般依赖，但是身为儿女，应该做的，还是会做。毕竟，母亲生养之恩，她也确实不易。相较于陌生人，倒也有血缘上的亲近。
再后来，洛尘哪怕面对母亲，也戴了份儿面具。微信上，哪怕母亲说得事情，让自己心情不好，然后又偏偏让她表现出开心的时候。
洛尘也会发几个笑脸，打上自己很开心的字，让她开心，自己也省事的时候。终于清楚，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母亲总说，洛尘越来越成熟了。对此洛尘只是淡然一笑。其实，对待真正亲近的人，真的没必要表现出成熟，对吧。
最近，对待各类形形色色的人，什么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表现何种状态，纷繁复杂，却也渐渐适应。
洛尘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好像唯有独处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像自己。
依稀记得当天夜里，有人让她多念“阿弥陀佛”，次日清晨，起床时发现腿上有五个淤青的指印。那时候很害怕，现在细细想来，估计世间真的有鬼魅一说。哪怕现世，也是如此。
阳气不足，也与阴郁心情有关，洛尘此时倒是更关心自己身体。
“买点儿羊肉、香菜，补补元气吧。”
洛尘喃喃自语。
![[综]周助，你就爱我吧](/cover/120/120494/120494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