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何小灿还是打通了那个电话。电话一头不是秘书，而是徐东虹本人。
“你想通了吗？”徐总暗暗问，从话筒深处，何小灿听出了对方的无奈。
何小灿点点头，他也想不通原来作出这个决定，比他意想中的时间还短，他本可以犹豫多一会儿。
“那张五常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徐总问。
“徐总，这我倒是要问你打算如何向大众交代我的身份，反正张总的意思他就是打算透过我，渗透到你的内部，好一方面制衡陈勇的势力。”何小灿缓缓答道。
“那我该选择相信你吗？”电话一端问。
何小灿点点头，这轻微的动作被另一边捕捉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我值得。”
的确，何小灿的档案还在陈敢那里静静躺着，在名义上，他还属于张五常经理的手下。张五常和小娜秘书通过一系列的运作，这才将何小灿调任到徐总管辖的部门，如此和秘书联袂操作，他自认为是完美无瑕。可是怎料到徐东虹早就摸清他的鬼胎。但他对何小灿的看好却又非别人所轻易撼动。既然如此，徐东虹就决定直接上演一出现实版的无间道。
何小灿这天早早就从出租屋出发回公司。这天刚好是周一早会。例行公事一般，每周一公司的例会总会热闹非凡，要么就搞新员工入职的演讲，或是关于业绩方面的鞭策。说来也巧，上一个公司例会，正是因为小灿那费尽心思的演讲，他才被徐总看中。
他如此兀自想着，将一块方形面包啃咬，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尾袖，电梯门缓缓打开，定在了第二十二层。
这天来开会的，都是德天旅行社三级以上的管理人员。与公司全体开会不同，会议选在了二十二层就注定了他的气派以及格局。
每个进场的人都带有公司特制的工牌，很快就过了安检门，进场的人严格遵循公司的管理制度，除了手机笔记本外，严格限制其他外来物。
而何小灿，作为一个小白，颇为尴尬地进场（他手上拿着的是徐总的介绍信）。临近九点，四方的会议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台面上也摆好了标明人名的水牌。
来者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并做好，何小灿坐在了偏东南的位置，这是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正对门口。
九点五分，随着地面红地毯的慢慢铺开，一个消廋的人影被另一对枯燥无比的手牵扯进场，小灿回过神，那是徐东虹，而那个牵扯着他的人正是陈勇。
不，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步入大厅的陈勇，面孔和在坐在中央的另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此时小灿还能从彼此的水牌中知道。
“坐着的是陈敢，而走进来的是陈勇。”他才想起张五常说过的话，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
徐总脸带笑意，向那些人招手。蓝色西装的秘书员在一边整理资料，他轻声问身边的人，得到一个回答后，随即徐总嘹亮的声音便道来。
“哼哼大家早上好。”话一刚出，会议桌便爆发出经久不明的掌声。何小灿这才发觉，台上的人都用谜一样的眼神指向徐东虹。
“下午准点会开公司的发展议程，主要是陈勇营销总监作简述我今天来，主要是谈谈公司经营方面上的一些别的事。”他往身边说这话，随即慢慢呼出气。
“伯父”陈敢像是被言语点中一样，木然，呆呆地站在一角。
徐总继续说着“关于销售业绩上面的事，我相信陈勇的能力。我知道最近不仅是旅游，根据财报上的显示，酒店购物等行业都出现消费疲软。这等现象的出现我请大家暂且不需太惊恐，我会和总监慢慢沟通，尽力为公司提出一种合理的提案。本来今天的会议我不必出席，但既然来了，我就想提两件事。秘书”他吩咐了身边的冯秘书。“把这件事写进议程吧。”
“第一件事，我想谈一下。”他将眼神延伸到主管顾客服务部的部长。
徐总手执一叠文件，像是手执斧头一样锐利，试图确认对方眼神，但岂料到对方的眼神畏畏缩缩，躲避万分。
“王部长，这件事，你欺瞒不报，该如何论处。”他的话渐而转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的犀利。
那人吞吞吐吐“这我也是前几天才收到。”他试图挽回损失。可是这一颦一貌尽是显出撒谎的踪迹。
“可这笔迹不是签署的文件吗？还是，我必须特意和笔迹鉴定的专家亲自核对一下？”徐总不留任何情面。
王部长垂下头，这一刻他的落魄态一展无遗。
“你既想挽回公司的声誉，于是瞒着不往上报，试图赢回顾客的欢心。但你怎么也想不到，这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你所能控制的方向了。王部长，你觉得这种欺上瞒下的作风，真的可以为你的表现加分吗？”
徐东虹继续说着“把这些文件分发给每个部门。”冯秘书缓缓取出了文件夹。
会上给了各人三分钟的时间，何小灿读了这些红头文件，这才大概知道发生的情况。
“5月3日，在旅行团安排下榻的丽枫酒店，有一对夫妇退团并向公司的顾客部投诉了。”徐东虹道“游客是一对夫妇，男的是退休律师。他们与导游发生争执并退团，导火索是因为一叠旅游券。”
“旅游券？”那些人听后不禁哗然。
“旅游券上有本公司的印章，是一些减免商品价钱的优惠券。重点是公司从来没有出售过这种券，因此我搞不清对方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对方是律师，于是就此事和导游发生争吵，问题激烈化之后就投诉到公司总部。”徐总咽了一口水“印章是公司的真印章，这一点无疑。整件事处理下来，都是公司理亏。而王总，你打算息事宁人的态度固然不错，但法子用得不怎么妙。”他继续道“你一开始并没有核实情况，反而冤枉对方造假，并打算喝制这件事不让输入顾客处理档案，也因此激怒了对方报警。”
“这就是你的”徐总铁青的脸肿胀起来“签署的可恶文件。”文件只有朱红的几个大字，其他内容歪歪扭扭印在上面。尽是一下指示性的东西。
“现在那对夫妇，正准备起诉公司诈骗。”
“诈骗”无疑，这个词犹如深海炮弹一样荡起了三言四语，会上的人你一言我一句讨论着。
“这些市面上的券到底是怎么回事。市场部。。。你倒是说说。”
“公司的声誉一向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救命符，万一被起诉，公司的股价一定会下跌。”
“要不再找一个人跟那对夫妇私下调解好了。而且，这件事总要找人担当的”
众多的质疑和解决办法在会上提出，但这些想法的提出不过是挤出伤口的一小部脓，真正想要实现解决却不是那么容易。
一阵喧哗之后，其他没有涉及到风波的部门这下的眼神就极尽深意了，他们摆出一副追究者的态度，嚷嚷着要让那些部门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何小灿独自坐在一角，他这才见识到这间公司困难之下每个人独自为战的狭隘，他不过是想让闹剧尽早结束，他在这里像是一个看戏的猴子。
“诸位。”又是徐总发言“现在这件事我和警方交涉中，到底怎么解决，现在还没有明朗的答案。但事已至此，如今不是追究问题的时候，我们要解决这件事。王总，你的意思呢？”
王部长一下被问住了，他慌不择路，口里有一丢没一丢地挤出泡沫话语“这我想得联系一下那对夫妻”
徐东虹一摆手一摇头“不必了，对方的态度很坚决，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接近。我很少过分公司的内部事务，但这件事触及了我的底线。所以今天我才过来亲自过问。王部长，对你的处分会在稍后生效。顾客服务部也不能群龙无首，我这次过来是，决定第二件事的。”
“决定？”
“我提议，让那个穿白衬衣的男人暂代顾客服务部的部长，由他来亲自处理这个问题。”
徐东虹的手势无疑是指向了何小灿。
“他？”众多高层们转过头，望向何小灿。他们大部分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这就正如是国企空降的领导一样，必然让彼此不服。顾客服务部虽然是一个累人不讨好的部门，但正是公司重点培育关注的部门，往后自然是得益不少。部长的位置，也是很多人认为的美差。
“他是谁啊。怎么之前看都没看到过。”方桌上四处的流言躲不住，这一任命状一下，就惹来了四方的质疑。而首当其中的，便是坐在徐东虹身边的陈敢。陈敢一脸不屑，这才发现坐在一角的西装男。
陈敢对何小灿自然是印象深刻。该怎么说呢，一个退役的军人？抑或是一个刚入职满月在演讲例会上大放异彩的新人？他凭什么能当得上部长。不他能出现在今天的高层例会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陈敢站起来，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徐东虹望向何小灿的视线。
“徐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他不过是团销里的一个小”
头目一词都尚未跃口，徐东虹就露出了凶恶的神情。
“你坐下！你挡住我视线了。陈敢！”一声喝令，整个大厅归入暗寂。
